姑娘話音剛落。


    行人道上路燈恍然亮起,抬眼望去,是一盞又一盞明燈為昏暗前方亮起一條蜿蜒小路。


    夜幕之下,側頭周圍依舊晦暗如斯,腳下前路從未一馬平川,可想要抵達黎明直至天光大亮,總是要點燈朝前走一段夜路的。


    林聽雨釋然一笑,覺得冥冥之中,其實什麽都剛剛好。


    她說“我今天收到了網站的分成,剛好夠還剩下的債。”想到那些奔忙和努力,姑娘也隻釋懷問“陳遲,你說我是不是很厲害?”


    陳遲根本沒法想象一個還在讀書的女孩子,怎麽還的那些錢。


    “小笨蛋,這三年你過得...”


    他哽咽到講不下去。


    因為,不用說,也知道。


    林聽雨也紅了眼眶,隻搖頭說“陳遲,我隻是做了我該做的一切努力。”


    是她為自己的單純和多年沒承擔的重壓而買的一場單。


    不過迴想起來,還是覺得自己涉世未深。


    因為直到那些人都以為家裏有錢還債了,都追上門來,還有甚者仗著死無對證,仗著孤兒寡母更是肆無忌憚。


    林聽雨這才知道母親的良苦用心,為什麽不能開那口先還一部分錢。


    是她太嫩了,看不穿人性的醜陋。


    明白他想知道,姑娘輕歎了一口氣,慢慢說“陳遲,那些日子過得苦,但我並不覺得灰暗,因為我有好多愛,有家人有朋友,也有你的,在我不知道的地方。”


    “我弟弟,他其實並不是不喜歡你,隻是怕我受傷害,那一年他為了讓我去讀大學差點輟學去打工,你還沒見過我阿媽,她是一個很偉大的母親...”


    林母經曆過一次保護不了兒女的場麵,怕了。


    帶著兩個孩子躲了起來。


    這個小區租金比林母廠房附近的房子貴,林母害怕住外麵孩子被找到,不安全,一咬牙還是在小區租了房。


    她透支掉僅有的一點親情,將林聽雨送進了一中複讀,跟著她弟弟一塊,仔細叮囑,放學也次次來接嚴格看管,再沒允許姐弟倆迴過清河鎮。


    怕什麽時候又冒出一個一個債主來,告訴他們是林清泉當初欠了他們多少賭債,父債子償,拖累兩個兒女。


    就連最後女兒考了這麽好的分數,拿了很多獎金,這樣光榮的事。


    一家人也隻敢吃了一頓比平常豐盛的飯慶祝,不敢聲張。


    怕像上一年,女兒明明都可以去很好的學校了,又被那些人以為很有錢,過來騷擾。


    親自送林聽雨搭上了去京都的車,林母才鬆了一口氣。


    但也不敢懈怠,還有一個孩子啊!


    他們不敢透露在南城的住址,就連親戚也幾乎斷絕聯係。


    林聽雨是在軍訓結束後才知道,林母做了兩份活,太累,騎車摔倒,小腳趾斷了都沒舍得去大醫院治療,那個腳趾現在都是彎曲的。


    至此,林聽雨四處找兼職,一筆一筆錢往卡裏匯,忙得沒一刻停歇時,她覺得陳遲向前走,跟自己想象那樣真的挺好的。


    因為,她再也沒有想那些奢望喜歡的餘地了。


    大略說到這,姑娘抬手去擦他眼淚,柔聲說


    “但陳遲,苦難也是有禮物的。”


    她有進步有改觀,蛻變和成長的果實,她也得到了,所以沒什麽好抱怨的。


    陳遲聽到姑娘這樣說,心都要揪出來了。


    因為他想到姑娘那張褪去了圓潤的小臉蛋,想到她以前,情緒遠沒有現在這般內斂,在熟人麵前會生氣會笑還會有小脾氣。


    但現在她不會了,外人麵前很克製懂禮,甚至在他麵前,也鮮少發脾氣任性。


    她變得理智聰明,謙和內斂。


    分明是代價,卻被姑娘說成了禮物。


    陳遲五髒六腑都透不過氣來,悶而疼。


    然而,背上姑娘側頭親他,帶了狡黠高興,聲音也竊喜著——


    “禮物裏還有你啊,陳遲。”


    頭一次,姑娘主動親他,他不是高興。


    這個笨蛋,他都讓她受了這麽多苦,到頭來還說自己是她的禮物。


    陳遲視物都是模糊的,掂了掂姑娘,嘶啞問“小笨蛋現在多少斤啊?”


    她笑“85?現在應該90了喔,你把我養胖了喔!”


    他淚流個不停,還裝輕鬆。


    “還差25斤啊!”


    “那我們以後...都補迴來,好不好?”


    姑娘聽了可好笑“好,你也要好好鍛煉,等會不像以前,背不動怎麽辦?”


    “小笨蛋多重,陳遲都背得動。”他沉聲。


    她笑應“哦。”


    而後問“那陳遲現在可以不可以背小笨蛋迴家呀?她唱歌給你聽好不好?”


    “可以,好。”


    夜裏冷風陣陣,冬日行人道的樹梢發出窣窣輕響,姑娘窩在他暖背上緩緩唱


    “晚風輕拂澎湖灣


    白浪逐沙灘


    沒有椰林綴斜陽


    隻是一片海藍藍


    ......


    澎湖灣澎湖灣


    外婆的澎湖灣


    有我許多的童年幻想


    陽光沙灘海浪仙人掌


    還有一位老船長”


    唱完一遍,姑娘輕咳一聲。


    陳遲哂笑,如實“好聽。”


    小天使唱歌最好聽了。


    姑娘在他背上笑。


    陳遲抬頭望向亮起的萬家燈火,緩聲問


    “以後,背迴他家好不好?”


    姑娘噗嗤一聲笑出來,又抿著唇矜持了一會,隨後長長“嗯”了一聲長調,迴


    “好吧。但那時候,他不能哭哦。”


    他有些失笑,卻認真應


    “嗯,他背迴來個小天使,隻會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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