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生走完了,趕上下班,公交站積攢了不少工人。


    一直沉冷的少年開口就是不容置疑的命令“等會你先上去,我在你身後。”


    林聽雨強不過人,上車時將手裏的硬幣,換成了兩塊,清脆的投幣響起,她跟司機示意說“我和他,我們兩個人的。”


    轉頭指向身後的少年時,才發現他站車下,提著東西的兩手還往兩邊攤開,默不作聲擋住了後麵擁擠的人海。


    而一直冷肅的臉緩了緩,還朝她挑了一下眉峰。


    很難形容這個時候的陳遲。


    更像是,一種神態的,勾引。


    和平時的冷淡完全不符,但又隱隱覺得,這個少年就該是這樣恣意鮮活的。


    她怔了怔,不自然轉頭,沒敢多看。


    車上沒位置,陳遲兩手都提著東西,她溫聲跟他商量“給我拿那包吧,它不重的。”


    陳遲卻挪過,掂了掂她藍色書包,手背上盤踞的青筋隆起延伸至小臂,力量感十足。


    “可以背嗎?”


    或許是平時寫字,她隻注意到那隻手的修長和漂亮,從未發現它的這一麵。


    林聽雨腦海下意識浮現了一隻跟他一樣漂亮的手,指節修長有力,經絡微顯,血管恰到好處的彰顯著出男性的陽剛。


    一時有點呆愣“啊?可以啊。”


    少年利落背上,隻是他個子高大,清瘦卻不單薄,那兩道藍色的女式書包帶在他寬厚的肩上,有些不配套,像個家長。


    冬日朦朧車窗映出兩人一高一矮的身影,一樣的藍白校服,少年站在她旁邊,長臂展開更像在她身後護著她。


    她盯著那兩道身影出神,心在撲騰,沒注意公交車拐彎,一個失衡往側倒。


    本能伸了手想固定些什麽東西。


    一道與眾不同的溫熱從掌心傳來。


    她猛然望去,自己一雙手竟鬼使神差的,撈在了陳遲側腰上!


    而要命的是——


    少年校服裏的那件襯衫因為抬手拉杆上揚,所以她的一雙爪子直接握住了那截溫熱而緊實的勁腰。


    她一抬頭就對上了陳遲俯視而下的眼神。


    電光火石間,手上那塊肌理還繃緊了一下...


    林聽雨完全被這突如其來的烏龍給整懵了,愕然鬆開手,急忙往後退。


    結果又發現一件事。


    她剛剛還踩著人了,現在少年白色鞋麵上,還有半隻整齊排列的菱形黑色帆布鞋鞋印。


    而這一幕真是太眼熟,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在林聽雨腦子炸開。


    有天傍晚她趕上課撞上一個高個男生,她當時還沒有注意到是誰,隻記得那隻手了。


    那天林聽雨才知道那是陳遲。


    愣神間,刹車的悶聲響起,傻乎乎站著的姑娘瞪著一雙眼睛撲了上去...


    她又又...


    一頭撞上那個男生了。


    林聽雨真的尷尬死了,急忙用力扯著他衣服想要站穩,但與此同時——


    少年白襯衫上一顆白亮的扣子順著林聽雨的視線,先是落在地板上,在擁擠嘈雜的車廂裏,發出滴答聲,然後隨著車門開合滾落下去,徹底消失不見。


    “......”


    呆滯抬頭,又對上陳遲幽幽的目光,那突出喉結動了動,他問


    “還不想鬆手?”


    “......”


    林聽雨彈的一下鬆開,手足無措磕磕巴巴解釋


    “那個...我...我...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真的。”


    陳遲低頭看她,又看了一眼自己的腰,沉默片刻,他說


    “兩迴,不像。”


    “......”它真是烏龍啊!


    林聽雨簡直要把臉貼在胸口上,可少年那襯衫因為沒了最後一顆扣子,大片分明的腹肌落進了她視線裏。


    最後,她燒著臉閉眼,囁嚅


    “我...我可以賠。”


    “賠?”


    姑娘抬頭,鼓起勇氣“嗯!多少錢,我都可以賠的。”


    她不知道那件襯衫多少錢,也許,很貴,還有他的鞋...是耐克的,她上次也踩髒了。


    長臂拉杆的少年聞言俯下身來,有些興致闌珊“那你得賠我挺多。”


    林聽雨連忙低頭躲開些,看著他那件成色上好的襯衫被她揪得皺了一角,埋頭揪著衣擺,有些窘迫


    “我...我可以借。”


    上方沒再傳來聲音。


    幾秒後,他輕嗬,語氣愉悅“小笨蛋,逗你的。”


    她詫異仰頭,卻看見少年笑著嗬出白氣,如隆冬裏暖人肺腑的一碗熱湯。


    遇到點善意就會開花,覺得欠人就會拚命歸還的傻姑娘,認真講“扣子沒了,還有,你的鞋也髒了。”


    這下陳遲真的笑出聲了,清朗而動聽。


    “鞋本來就是要髒的,但扣子——”


    他看著姑娘,眸裏有星光


    “你幫我補一顆?”


    聽到這個,姑娘撿迴了一點自信,看著他十分認真“這個我會的。”


    她還會補衣服,楊鈺的衣服她也幫忙補過的。


    “哦。”


    他也學她那樣應她,不過卻是似笑不笑的悶著嗓子,很是勾人。


    林聽雨又低頭了。


    她那天又羞又臊,直到坐上了迴小鎮的班車,平常坐車那故難受勁都破天荒沒發作。


    陳遲把她行李安置好在車上,班車等人夠了才走,林聽雨下車跟他道別,想到他幫她拿東西,還落得這樣一個下場,她有點過意不去。


    還是臉紅磕巴“那個,衣服...我...”


    她想說她可以春節幫他補,也可以收假迴來幫他補,鞋她也可以幫他刷。


    “上車,等我。”


    沒等她反應過來,陳遲已經往車站大廳那走了。


    莫名的,不知道為什麽,她很聽他話。


    也許因為喜歡,也許因為他是她某種意義上的老師,又或許,是這個少年身上那股讓人不自覺信服的魅力。


    乖乖挑了一個窗邊的位置,看向他離開的方向,不知道陳遲想幹什麽?


    沒一會,班車陸續上滿了人,就要開走了。林聽雨猶豫要不要下車等他,車窗被敲了敲。


    一件白色夾棉的襯衫遞了上來。


    林聽雨在車上第一次居高臨下看他,少年敞開的校服外套被拉上了,仰頭看她,少了些壓迫感,依舊冷峻逼人。


    南城冬天溫度不低,但有十幾度,他脫了裏麵的衣服,鼻尖微微發紅,她不確定要不要接,忙問“你冷不冷啊?”


    汽鳴聲悶響,車窗開始顫動。


    他答非所問,語氣是少有的溫和


    “小笨蛋,迴家注意安全。”


    林聽雨心裏被輕柔一擊。


    那件衣服被丟上來,車往前,她不由探出頭,距離拉開,少年招手的身影逐漸變小。


    迴家過年的喜悅,卻在這一刻染上別離的不舍。


    車駛向郊區,林聽雨想,她不該問他的,讓他還得凍著迴家。


    小心疊好帶著少年溫度的襯衫,給他發信息【對不起,太冷了你就去買一件,迴學校我給迴你錢,這件我也會好好補好的。】


    發完阿姨收車票錢,到她時,準備好的錢正要遞過去,阿姨擺擺手,吐著一口流利的白話


    “剛剛那個靚仔替你給了。”


    這時,手機傳來信息。


    【倒不冷,就是腰有點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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