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聽雨身體一僵,一扭頭,便見少年從教室後門緩緩走來。


    兩人視線在半空中對上。


    他身量高挑,步履沉穩,每一步,都不偏不倚踩在了她的心尖上。


    林聽雨心頭發顫,一顆心像是被人拽住,本能想逃,剛想開口,被陸羽行搶先一步


    “林聽雨,來來,學霸授業,難得,你說是吧。”


    她一嘴想跑的話都熄了火,被人一把拉過外套,坐了迴去。


    明顯預謀而來的人一副淡然,長腿一跨,坐在了她對麵,抬眼問


    “哪裏不會?”


    林聽雨眼睛閃躲,低頭不吱聲。


    陸羽行則熱絡指試卷上最後一道大題。


    教室裏,隻有少年清朗的聲音。


    語調淡,聲音緩,沒情緒,但又本能知道他在很認真耐心。


    但林聽雨完全聽不進去。


    心跳和思緒無一不亂著,那點慌張和羞怯,仿佛下一刻,就會在少年一個不經意的對視中泄露出去。


    她低著頭,冷不丁被輕輕彈了一下腦門,愕然抬頭對上他一句


    “該,難怪不會。”


    他一板一眼訓人,完全沒一點對她這樣動手的僭越。


    陸羽行在一邊笑出聲。


    林聽雨覺得他們半斤八兩,差不了多少,剛剛都見他玩手機了...明明自己也沒在聽!


    但陸羽行這貨完全沒臉沒皮站在了陳遲那邊,還跟著數落她“林聽雨,這就是你不對了啊,怎麽能開小差呢!”


    兩人一個鼻孔出氣。


    林聽雨不情不願“哦。”了一聲,乖乖坐好。


    講完,筆尖點了點題目,他這麽問


    “我講清楚了嗎?”


    林聽雨心口莫名被一敲,老師講題從來不會這麽說,一通講完了也不管底下能不能聽得懂,隻會說,這麽簡單應該沒有人不會,下一道...


    對於剛剛的走神,她有點愧疚,不敢看人眼睛,連忙應


    “清楚,講得很好。”


    知道自己跟不上,她也不想多浪費人時間,補說了句“懂了懂了”就拿了草稿想開溜,誰料一隻張開的大手一把摁住了a4紙。


    少年狹長銳利的眼睛仿佛洞悉她心事一般,言辭更逼人壓迫


    “那就做一遍,加深印象。”


    鉛筆還被他利落轉向,遞到她麵前。


    林聽雨整個人都愣住。


    一邊的陸羽行又笑出聲,站起身,語調揶揄“我就不用了,林聽雨你得趁機多學一點,這個人數學雖然也就那樣,但對付你,那綽綽有餘不是。”


    國內奧林匹克數學競賽金獎得主,那的確是綽綽有餘。


    林聽雨欲言又止接過筆。


    她心裏慌張,坐下顫顫巍巍寫了個解字,再絞盡腦汁補了兩個背的公式,小臉就皺做一團,沒了下文。


    “不是說,懂了?”


    這題可難了!


    後來林聽雨才發現是零幾年的一道高考真題,當時沒幾個人做的出來。


    話雖如此,陳遲卻沒再數落她,又耐心講了一遍,講得極慢。不僅講解題思路,還把每一個知識點的原理從頭到尾都講了一遍。


    林聽雨從來沒聽陳遲說過這麽多話。


    她對他在學習上的了解程度,除了一張數學卷子帶來的驚詫和佩服,其他都是道聽途說。


    個個名頭聽著都遙不可及。


    林聽雨沒想到一個放言不搶老師飯碗的人,會這麽有耐心給她講數學題。


    後來,林聽雨也不敢想,她一個數學白癡會去教別人數學。


    不過她這個半道出師的數學老師,遠不及他的一半,無論是耐心還是知識層麵。


    而耐心,這個放她身上常被誇獎的詞語,在他麵前,根本就小巫見大巫。


    那個年僅十八歲的少年,麵對她說一不知三的榆木腦袋,最多的,也隻會盯著她不說話,亦或是無奈搖頭,喊她——


    小笨蛋。


    這迴認真了,思緒跟著他走,可盯著他那雙漂亮的大手寫出的一個個字符,心還是懸著,不在重點。


    再次講完,不等人說,林聽雨立馬拿過紙,演示了一遍剛剛的計算步驟。


    林聽雨是數學不行,但她語文行,別人覺得複雜繁瑣硬記都難啃下來的文字,在她眼裏卻如數家珍。


    背道題難不倒她。


    “你看我都懂了,那個我迴去了,謝謝你的輔導啊。”


    說完她偷瞄了陳遲臉色,想著,這迴總沒話說了吧...


    陳遲沒張嘴,從喉嚨裏嗯了一聲。


    聽到這個迴應,林聽雨小心翼翼抽迴草稿本,然後迴到坐位撈兩本書就迴了寢室,一分鍾都不敢多待。


    第二天晚上她更是躲在宿舍裏沒去教室自習,但女寢裏嘰嘰喳喳的聲音不絕於耳。


    兩天後,體驗到女寢根本不是自習的地,她跑去找楊鈺,悶悶問“阿鈺,學校附近有沒有什麽安靜的自習好去處啊?”


    楊鈺見她一臉愁苦,問“你不是在教室自習得好好的嘛,教室也吵?”


    一想到陳遲的嚴厲,她委屈“我…我不想去教室自習。”


    楊鈺最看不得她這樣,以為她不習慣跟班裏的同學相處,維護道“那你過來跟我自習。”


    林聽雨聽了,更是搖頭搖得厲害。


    這不是往槍口上撞?


    楊鈺思索了半響,響指一彈


    “誒,我怎麽沒想到呢,教學樓三樓的會議室晚上的時候肯定沒有人,不過那是教師會議室,不知道鎖門了沒有。”


    就這樣,教師會議室成了她新的自習地,林聽雨有驚無險躲過了陳遲幾天。


    那周星期天上午最後一堂課上完,同學們都因為短暫半天的放假而離校。


    “林聽雨你關燈關門啊!”一個女同學臨走前交代。


    林聽雨站起身應“嗯,我知道了。”


    “不是她關誰關!”另一個人低嗤。


    “你這麽兇幹什麽,等下陳遲找你算賬!”那個同學開玩笑。


    說到這那女生更肆無忌憚“算個屁啊,她還有那本事?不過因著陸羽行平時幫她嘛,覺得她可憐啊!”


    “你別這麽說!”那個同學沒想到同伴會這麽當人麵說。


    那女孩平時就看不太慣她,更大聲“本來就是嘛!平時就一副可憐樣!沒錢去兼職就去咯,還假清高,裝給誰看啊!就陸羽行曾奕看不懂,我們還不懂嗎?利用別人同情惡心死了!”


    “走了走了。”那女同學連忙拉過同伴往樓梯下走。


    林聽雨捏緊手裏的筆,過了好一會,眨了眨眼睛,靜靜的像是什麽事都沒發生過,去把窗戶關好,黑板擦幹淨。


    迴座位看見地上有本本子,彎腰去撿,湊近才發現剛好是那個女孩的。


    那句話又浮現出腦海。


    “覺得她可憐啊!”


    其實,她也沒說錯的。


    撿起來,放迴那女生桌麵,正想去關門,迴眸又見一道高挺的身影站在門框下。


    是陳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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