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燈下,陳遲抬手。


    寬大手背上橫貫了一道創可貼,溫熱好似還在上麵停留。


    他望向那個小背影,淺勾了唇,倦懶的音調帶了幾分興致


    “膽小鬼。”


    地鐵這個點沒多少人,林聽雨隨意挑了個位置,人默不作聲跟在身後。


    兩個人坐得不近,也不遠。


    看到放地麵的禮盒,林聽雨想起剛剛這人的矯情,說


    “不嫌髒了?”


    “嫌,所以等會都給你。”人應得麵不改色,有理有據。


    “……”


    得,她跟他鬥什麽氣?


    林聽雨拿出手機,平時有點時間她都會寫點稿子,給雜誌社投投稿,有靈感就寫,不多,總能寫出一個片段,現下她反反複複就是敲不出一個字。


    一抬眼,見兩人身影印在對麵的玻璃上。


    陳遲高大挺拔,坐著也比她高一大截,單看輪廓,都覺得這人是個十足的帥哥,但又不僅限於此,更多是本身透出的淡然從容。


    他風華沒半分折損,甚至因為年齡的漸長,更盛。


    而林聽雨再度審視自己,紮著馬尾,一身素色。


    或許比起從前,她如今已然算蛻變,但比起身邊這位的沉穩,還是差的多了。


    比如眼下,她心裏一陣複雜,眼睛依舊不太藏得住事,鏡子裏的少年則是一如既往的目光銳利,坦然自信。


    室友說兩人般配,她隻聽未信,現如今,哪怕兩個人就留在同一張畫麵裏,她仍然生不出這種感覺。


    他這樣明華的人,注定登高望遠,身邊站著的,也必定優秀明麗。


    出了地鐵,兩人校區方向相反,一南一北。


    沉默了這麽久,她終於說了句話,伸出手“給我吧,不順路。”


    人壓根沒動。


    隻眼皮微抬,語氣輕狂“順不順,我說了才算。”


    見狀林聽雨也不管他,徑直往泡芙店走,去取寄存的泡芙。


    店長在收拾貨架,見她身後跟了一個男生,笑說“還以為你不過來了呢,原來是跟男朋友一塊過來了啊!”


    “他不是我男朋友。”林聽雨平靜解釋。


    “小情侶鬧別扭就是這樣的,暫時不是,暫時不是。”說完,老板別有深意看了一眼俊冷的男生。


    陳遲以為這姑娘把他訂的泡芙給退了,沒想到是過來取,麵色稍緩的跟店老板頷首示意。


    陳遲原先的態度讓林聽雨對他們這一唱一喝,有了預期,幹脆沉默。


    女人從冰櫃裏拿出泡芙,笑著說“這泡芙就是他給你訂的,昨晚特意讓我給你多留一點呢!”


    林聽雨沒什麽意外,拿過泡芙,迴眸看向人,人迴視過來,語調平和


    “想吃可以,下迴別當飯吃。”


    這話讓她不適應,脫口而出的抗拒“我沒讓你送。”


    空氣登時沉凝。


    老板娘連忙出來打圓場“哎呀,你男朋友怕你沒吃夠嘛,他看著冷,實際上很關心你的,給你預定了每周周末都送呢。”


    林聽雨道了一聲謝。


    泡芙裏麵是奶油,不重,此刻拎著,林聽雨卻覺得沉重不少,她將泡芙放就餐桌上,手指輕敲了兩下,確保他可以看到,姑娘聲音溫和,態度卻疏離


    “我沒動過,你拿迴去吧,下次別送了。”


    本來是找不到他,正好,現在物歸原主。


    陳遲冷沉盯著她。


    還真讓陸羽行說對了。


    油鹽不進。


    林聽雨沒那能耐跟他僵持,轉身離開。


    一陣若有若無的玉蘭花香散去。


    老板娘見狀,趕忙道“愣住做什麽,追啊!”


    他拿過那盒泡芙,追了上去。


    林聽雨聽著那道越來越近的腳步聲,無意識握緊了手心。


    “談談。”沉聲兩字。


    林聽雨轉身,站定,望過去。


    夜色下,少年身形挺拔。


    他好像又高了一點,體格也比高中健碩,褪了青澀,銳利了些,也更耀眼了。


    她抿著唇,等他開口。


    陳遲不跟她繞彎子


    “我在追求你,很認真。”


    林聽雨不是沒察覺,陳遲這幾天的舉動,指向什麽,她已然並非以前那個單純的女孩,之前如果說誤以為是對她的試探,那現在無比明晰了。


    他這樣的人。


    想要什麽女孩沒有。


    何必將時間浪費在她身上,是因為看見她在京大然後躲著他,又看見她不稱他心意,想要征服,還是說


    “是因為知道我複讀了?”


    她之前盡量避免見到他,多半也有這個因素,怎麽看,自己複讀來京大,都跟陳遲脫不了幹係。


    陳遲揚了眉,反問“不是說沒什麽要對我說的,林聽雨?”


    晚風微涼,輕輕拂過少年衣角,還是有領白衣,黑褲白鞋,幹淨清新。


    姑娘腳上還是一雙磨到破邊的黑色帆布鞋。


    舊的習慣或許沒變,但新的東西早已悄然滋長。


    自從她做了那個決定發了那條短信後,他們早就該形同陌路。


    根本迴不去了。


    緩了緩,喊他“陳遲。”


    陳遲目光與她交匯。


    她字音平靜“我不是因為你而複讀的。”


    許是知道他可能不信,她補充


    “這一點你不用懷疑。”


    他眸光銳利,隻問“那來這呢?”


    林聽雨抿了抿唇,看了看周圍,平緩說“如果可以重選,我不會來。”


    “可你來了,林聽雨。”


    陳遲走近,冷然的臉上浮現了一絲勝意,趁著姑娘答不上來的間隙,偏頭在人耳畔,音字緩緩


    “小笨蛋,你出爾反爾的功力退步了...”


    像是要撕開她的表麵,廓形好看的菱唇微勾,對著姑娘微尖的耳吹了一口熱氣。


    “而我,賭贏了。”


    林聽雨嚇得連退了兩步,耳廓燙得不行,磕巴道“你…”


    他這是在幹什麽?!


    “不是麽?”


    她答不上來。


    任何抉擇都可以事後後悔,可唯獨當初做下決定的一瞬說明了什麽,誰也不能質疑。


    那張每每見都精絕的臉,此刻揚唇肆意笑得顛倒眾生,甚至踩著一雙白鞋緩步朝她走來,分明是少年的打扮,卻生出不符年紀的壓迫和強勢。


    她本能地往後退,卻踩到後麵的綠化帶。


    退無可退。


    “你看到我跟別人表演了,不敢麵對我,所以讓人騙我。”


    他輕輕一嗬,有些驚喜的詫異


    “林聽雨,三年不見,你長進了不少。”


    微弱燈光下,少年一雙細長的眉眼一抬就鋒利如刀,攝人心魄,暗藏著的侵略更不加掩飾


    “可你該知道,你既上了我的勾,想走,可沒這麽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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