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廷一眼就認出了顧問。


    他還是老樣子:金髮碧眼,戴著最普通的金絲邊眼睛,手裏拿著一支筆,正專心致誌地在草稿紙上演算著什麽。他的手邊,已經被使用過的紙張被整齊地堆放在一起,足足與他的肩膀平齊。


    聽到秘書解釋,他也沒有立刻抬頭,而是說:「你留下他就行了。」


    秘書點點頭。


    門被關上之後,辦公桌後的顧問才抬起頭來。


    「果然是你,小人魚。」他微笑道,一改方才的冷淡神情,「姚凡告訴我這件事的時候,我就猜到他說的是你——最近過得怎麽樣?」


    南廷鬆了口氣:「我還以為你不認識我了。」


    「你的聲音?」顧問微微驚訝,「這是……」


    他從座位上站了起來,繞過辦公桌,來到南廷麵前,俯下身來:「介意我看看嗎?」


    南廷搖頭,然後將脖頸上的飾帶取了下來,放在了顧問的手心裏。


    顧問細細地打量著手裏的東西,拇指在飾帶柔軟的邊緣劃過。「人魚的聲帶。」過了一會,他說,「不太好的選擇,但是可以用。我就不試著戴它了,看上去它對人類的惡意很大。」


    他把飾帶還給南廷,又迴到了自己的座位上:「那個人在哪裏?」


    「外麵,樓下。」南廷小聲說,「他不知道我……他怕你認出了他,然後連累他的朋友被,呃……」


    話說到一半,忽然卡了殼。


    顧問早就猜到他是誰了。


    南廷心中沒來由地一亂。他問:「顧問先生,你把這件事告訴池了嗎?」


    「你是指姚凡?」顧問果然對他的想法一猜即中。


    他既然知道信中的人魚指的是誰,也知道南廷早就離開基地出任務去了,必然已經猜到姚凡和聞縝之間居然還有聯繫這件事。


    「是。」


    「沒有。」顧問說。


    南廷:「嗯?」


    他以為顧問會第一時間把這件事通知給池。


    「我不太想摻合這種事。」顧問說,「別誤會了,我和池的關係還沒有好到那種地步。」


    南廷更詫異了。


    「可你們……不是朋友嗎?」他問。


    「我畢竟不是你們異管會的人,對你們的事也不算特別了解。我隻是個顧問,對吧?」顧問笑笑,「我和池之間的幫助,算得上是一種各取所需,而不是相互信任。」


    不在基地的時候,南廷發現他說話的風格比以前大膽多了:「我不太贊同他的一些理念。比如我認為他在很多問題上都太獨斷了。」


    「這些事,以前在基地的時候不方便告訴你。畢竟最後都是要落到他那裏去的。當著人的麵說人壞話,總歸是不太好的。」


    「……」南廷沉默一會,「那你就不怕我怕把這件事告訴池嗎?」


    顧問:「你不會的。」


    「可他總會知道。沒有人能在他麵前有秘密。」


    「這倒也是。」顧問思索了片刻,「不過沒關係,我最近也準備離開了。」


    「離開?」


    顧問點點頭。「我不打算再依附他了。不過說起來,我真想走的話,他也約束不了我。」他說。


    「那我之後還能見到你嗎?」


    顧問微微一笑:「這要看你自己的選擇了,小人魚。」


    「對了。」他又說,「你有什麽話想轉告給池的嗎?我短時間內還不打算離開,可以代你轉告他。」


    猶豫了一會,南廷說:「有。」


    「自由號的那艘船上,有一台基因檢測儀裏有我的一些信息,需要刪除。」他看見顧問流露出不解的神情,又解釋道,「你告訴他就可以了。他會知道我在說什麽的。」


    顧問也沒多問:「還有嗎?」


    「還有……聞縝每天都呆在家裏,很少出門。他很喜歡烹飪,我也不知道這算不算是有效信息。」


    猶豫了很久,南廷最終沒有說出聞縝母親的事。


    他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麽了。這明明是極其重要的、需要馬上上報的內容,可話到了嘴邊,他突然又一點都不想說了。


    愧疚難安似的,他又補上一句:「但我會盡快想辦法找到他的弱點的。」


    「唔,就這些?」顧問若有所思地看著他,「姚凡的事,需要我轉告嗎?」


    南廷遲遲沒有開口。


    「怎麽?」顧問看著他。


    他一針見血地指出:「你動搖了,小人魚。」


    「嗯。」南廷最終承認了這一點,「顧問先生,我現在發現,有很多事……我都不夠了解。有很多事我都不知道是對是錯,而且我發現我不是無所不能的。」


    「沒有人是無所不能的。」顧問嘆了口氣,溫和又堅定地對他說,「做你認為正確的事吧。」


    「你……你會告訴他嗎?」南廷遲疑道,「關於這個。」


    「不會。你也不用擔心,他不會對我用交流器。」顧問說,「你就當我們是交換了一個秘密吧。」


    說著,忽然想起什麽:「對了,差點忘記今天是要幹什麽——你是來問你基因的問題的,對吧?姚凡給了我一份你的檢測報告。」


    南廷這才想起自己自己原本的來意。


    「其實從認識你開始,我就有好奇過這樣的基因損傷是怎樣造成的,以及怎樣修復它們。你知道,我是個書呆子,成天到晚就想著鑽研這些問題。」顧問對他說,「最近我的研究稍微有了一點進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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