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您的意思是把如今的人頭稅改成田稅,攤入田畝之中?”


    紀衡點了點頭道:“正是。”


    “可是先生,在商君之前,秦國就是實行的田稅,這不是走迴當初的老路嗎?”秦王政疑惑道。


    商周之時,幾乎都盛行田稅,直到秦國的商鞅變法,才改田稅為人頭稅。


    如今紀衡再次提起田稅,自然會令秦王疑惑。


    “此一時,彼一時也。”紀衡笑著說道:“當初商君變革之初,秦國地廣人稀,隨處可見無人耕種的田地。”


    “那時的人頭稅是為了刺激百姓們開墾荒地而設立的。”


    “同樣一家三口,別人家隻能開墾三畝,而你家能開墾五畝,長此以往,你既然要比別人家要富庶。”


    “而百姓們都有爭利之心,自然前赴後繼的耕種勞作。”


    “同時此策也是為了吸引其他六國的百姓遷居秦國。”


    秦王政在心裏細細對比,發現先生說的還真是。


    “可如今與當初,天差地別。”紀衡頓了頓道:“今七國承平已久,所慮不過妖蠻。”


    “似韓魏等國更是在人族腹地,完全沒有妖蠻襲擾,每年不過是承擔抗擊妖蠻的糧資而已。”


    “這天底下的土地也大都開墾的差不多,現在的百姓,一家少則五六口人,多則十來口。”


    “可家中的田地就那麽點,所有大部分的百姓都會充當佃戶。”


    “大王你想一想,同樣一家十口人,你家隻有三畝田,人家有三十畝。”


    “這樣下去,會是什麽發展?”


    不等秦王政迴答,紀衡就自顧自的說道:“沒錯,就是窮者越窮,富者越富。”


    此話一出,秦王政臉色微變,世家大族本沒有什麽。


    說到底他秦王就是秦國最大的世家,可他絕對不能接受底下的財富都掌握在少數人手裏。


    隻有百姓們安居樂業,他秦王才有好日子過,若天下的財富都握在世家手中。


    那他這秦王遲早改朝換代,君不見田氏代齊的前車之鑒。


    秦王政越想越害怕,因為紀衡的一番話,秦國內各個世家在秦王心中又上升了一個等級。


    “如今大王還覺得這人頭稅需要改革嗎?”


    “改。”秦王毫不猶豫道:“先生分析的透徹,如今的秦國確實不適合舊法。”


    “先生,那這官紳一體納糧是什麽?”


    “大王,如今朝中的大臣們,可需要繳納田租、口賦?”


    “當然不需要啊。”秦王政脫口而出:“不止是朝中大臣,就是舉人以上的讀書人也不需要繳納。”


    兩人相視一笑,秦王若有所思的開口道:“先生的意思是,這些官員跟讀書人們也一樣交稅納糧?”


    “如今整個國家的賦稅重頭都壓在老百姓身上,本身就沒多少油水的百姓在一年又一年的情況下,負擔更重了。”紀衡歎了口氣道:“可這些達官貴人卻完全不需要繳納賦稅。”


    “大王若是能清查國內田地,就會發現,現如今在百姓名下的田畝是越來越少,官員士紳們的田地卻是越來越多。”


    “若不是七國承平,互通有無,給每個國家提供了大量的商稅。”


    “這天下早就崩析分離,哪裏還能有千年的安定。”


    一通闡述之下,秦王政是越來越佩服自己的眼光。


    給紀先生站台是孤王做的最正確的選擇。


    “多謝先生解惑。”秦王對著紀衡彎腰行了一個大禮。


    隨後,秦王往宮外喊了一聲道:“來人,傳十三位學子進來,孤王有重要文章需要抄錄。”


    “先生,這手稿太過珍貴,孤王不敢留。”


    紀衡倒是無所謂,這些不過都是身外之物罷了。


    沒多久,小太監就領著十幾個學子進到宮殿之內。


    “參見大王。”學子們異口同聲道。


    “今日召你們來是有重要的東西需要你們抄錄,切記不可抄錯一字。”秦王政認真叮囑道。


    隨後,秦王政一個一個的把手稿鄭重交到學子們的手上:“這些都是曠世之作,你等好生抄錄。”


    學子們一聽是曠世之作,一個個眼冒金光,恨不得立馬捧起書認真研讀起來。


    “趙術,你派人盯著那些學子。”秦王政吩咐身邊的小太監道。


    “奴才遵命。”


    隨著紀衡府裏的動靜,這些消息也逐漸傳到城中其他人的耳朵裏。


    立馬從中感到危機的就是以杜家為首的幾個醫術世家。


    紀府裏那一陣翠綠色的光芒,其他人不知道,他們這些醫界的醫者可都清楚的很。


    “各位,如今養虎為患,大家可開心了?”杜廣冷笑一聲道。


    眾人麵麵相覷,能激發杏林春暖的著作,必是曠世大作。


    僅憑此書,這秦國醫界就能割出一席之地讓與對方。


    “杜老頭,如今不是冷嘲熱諷的時候,還是想想該怎麽辦吧。”有人歎氣道。


    “現在能有什麽辦法。”田和攤開雙手道:“對方大勢已成,左右不過是讓一些利益給對方。”


    “我等在秦國紮根多年,豈是對方所能撬動的。”


    “就算是開館收徒,他不過是收一些寒門子弟,咱們自家這些人,誰家不是家學淵源。”


    坐在角落裏的上官肅不禁在心裏感歎,自己還是晚了一步啊。


    沒想到還沒來得及上門拜訪,對方就弄出這麽大動靜。


    這等醫家異象,那著作想必是極好極好的,可惜自己無緣一觀。


    不過這更堅定了上官肅不想跟對方作對的想法。


    旋即上官肅起身道:“諸位,我上官家不想與對方為敵,此事我上官家退出。”


    話音落下,場中一片嘩然,眾人紛紛指責上官肅臨陣脫逃。


    違背約定,不顧先祖定下的規定。


    “各位,我等先祖訂立盟約是為了抵抗其他六國的醫者對秦國的蠶食,可並沒有說要打壓異己。”上官肅沉著一張臉說道:“你們的行為已經違背了初衷。”


    “這種聯盟,我上官家不待了。”上官肅說完,拂袖而去。


    “不用管他。”杜廣陰沉著臉:“這老頭大抵是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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