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令紀衡堅定心中猜想的是,老管家熟練地從口袋中拿出一包銀錢悄悄遞到守門的士兵手中。


    士兵默不作聲的揣進兜裏,然後揮揮手放老管家進去。


    紀衡跟在隊伍身後,等輪到自己進城的時候。


    “軍爺,家中遭了災走的急,忘了帶路引。”紀衡從懷裏掏出一小袋塞到士兵手裏:“還請軍爺通融通融。”


    守城的士兵下意識的在手中掂量了一下布袋,上下打量:“到了城裏可別亂跑,好好在你叔叔家待著。”


    紀衡恍然大悟道:“軍爺放心,我一定在我叔叔家好好待著,絕對不亂跑,給您添麻煩。”


    “行吧。”士兵擺擺手:“過。”


    紀衡低頭壓了壓帽簷,匆匆通過城門。


    進了城的老管家並沒有朝方府的方向而去,反而是沿著長長的街道直接向另一個城門跑去。


    紀衡抬起頭看了一眼,那不就是出城的時候發出巨響的方向。


    兩人就這麽一前一後的走著。


    大約一盞茶的時間後,老管家終於出了另一個城門。


    城門口的老管家忍著悲痛,諂媚的遞上一個布袋:“這位將軍,跟您打聽點事兒。”


    “不是說那方玄在這城門外嗎?”


    守門的士兵精神一振,立馬提高警惕:“你問這個做什麽?”


    老管家臉上浮現憤怒的神情:“我聽街上的那些學子說,這方玄出了個什麽斷句之法來害人。”


    “我特地過來瞧一瞧這姓方的長什麽樣?”


    此話一出,守城士兵鬆了一口氣,隨手指著城門口不遠的一灘尚未幹枯血跡:“喏,在那。”


    老管家帶著一絲不可置信,顫巍巍的指著:“你是說那血跡?”


    “對呀。”士兵隨口說道:“你來晚了。”


    “方玄啊,在這城門口自焚了。”


    “就剩下你眼前的這灘血跡了。”


    沉浸於士兵話中的老管家並沒有發現在自己身後不遠處的紀衡。


    此刻的紀衡依靠著不熟練的唇語,從士兵的嘴裏得知了這個令人震驚的消息。


    紀衡緊緊的攥緊自己的雙拳,兩眼的瞳孔死死的盯著前方的那灘血跡。


    師尊他是為了我,若不是為了我,他堂堂一個大儒怎麽可能跑不掉。


    師尊號稱鐵頭,不知殺了多少官員,世家大族都不敢動手。


    偏偏我提了斷句之法後,就惹出這麽大的禍事。


    這明晃晃的,擺明了就是衝我來的。


    世家大族,殺師之仇,不可不報。


    我紀衡發誓,此生必報此仇,有違此誓,天誅地滅。


    天空陡然劃過一道閃電,旋即響起轟鳴聲。


    沒過多久,剛剛還萬裏無雲的藍天一下子冒出數不盡的烏雲,黑壓壓的籠罩住整座薊城。


    紀衡的臉上無悲無喜,徑直繞過匆忙躲雨的人群。


    在老管家驚訝的目光下,來到那灘血跡麵前。


    紀衡把身上的長衫脫了下來,放在一旁。


    “紀少爺。”老管家從身後追了上來:“是姥爺不讓我說的。”


    紀衡操著沙啞的口音:“方爺爺,我們帶師尊迴家吧。”


    “別讓這片肮髒的土地,打擾師尊的長眠。”


    老管家重重的點頭:“老爺生前最喜歡老家院子裏的那棵樹。”


    “自從為官以後,老爺就再也沒有多少時間迴去,如今也不知道那棵樹還在不在。”


    紀衡沿著血跡外圍,慢慢的把整片土地挖起來放到衣服之中。


    這時守城的士兵也發現紀衡的動作:“你們在幹什麽?”


    “把那土放下,沒有大王的允許,誰也不準動。”


    紀衡頭也不抬,仿佛沒有聽到士兵的警告。


    士兵看眼前這一老一小,兩人如此挑釁自己的威嚴。


    頓時有些氣急敗壞:“把這兩人給我抓起來。”


    旁邊的老管家有些著急:“紀少爺,你帶著老爺趕緊走,我拖住他們。”


    說著老管家就起身準備以一當十。


    紀衡抬頭叫住老管家:“方爺爺,你在這看著師尊,我來。”


    “阿青。”紀衡朝著虛空喚了一聲。


    一道身影慢慢浮現在紀衡的眼前:“不要讓他們打擾到師尊。”


    文氣幻化的阿青居然點了點頭,一劍劃過,劍氣衝雲霄。


    直接把衝鋒在前的幾個士兵的發髻衝散,後麵的士兵來不及停下,直接撞作一團。


    “哎喲。”喊痛聲,頓時此起彼伏。


    紀衡則是小心翼翼的把自己師尊放在衣服上,細心的包裹起來。


    “方爺爺,我們迴去吧。”紀衡扶住老管家:“就去你說的老家。”


    “想必這麽多年沒迴去,師尊心理應該會很高興。”


    方管家老淚縱橫,情不能自控,一邊哭一邊說道:“老爺肯定會高興。”


    “原先在家的時候,老爺最喜歡在那樹下看書。”


    “那會兒還時不時的會有幾隻鳥兒停下來,嘰喳嘰喳的叫。”


    紀衡懷裏抱著自己師尊,帶著老管家一步一步的朝遠方走去。


    這時早已被烏雲覆蓋的薊城,也終於迎來了暴雨。


    詭異的是,這雨好似有靈性一般。


    在所有人都被澆成落湯雞的城門口,隻有紀衡的身上依然幹幹淨淨,片雨不沾。


    在紀衡走後的不久,劍客阿青也消散在半空中。


    而那些倒地的士兵們也終於從泥濘中爬了起來。


    “快去找趙大人稟報,就說城門口有人找事。”最開始被削了發髻的士兵大罵道。


    “還不快去。”披頭散發的士兵,迴過頭用力踹了一腳。


    衙門裏的趙光正憂心忡忡的坐在上麵,這幾日的經曆可比他前半生都要來的精彩。


    先是從要被砍頭的結果到連降三級,再是學子暴動到大儒自焚。


    趙光發誓,自己一定要找人疏通疏通,趕緊離開薊城。


    這裏太可怕了,自己這小心髒,哪裏受得了這麽多的刺激。


    “報…”士兵急匆匆跑進衙門:“大人大事不好,城門口那灘方玄的土被人挖走了。”


    趙光大驚失色道:“不是讓你們看好,怎麽還會讓人挖走?”


    “你們都是一群廢物不成?”


    “現在那些人呢,抓住了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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