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高從人群裏悠悠走出,狡猾一笑,“老夫恭候多時了。”


    我們見狀,紛紛下馬。


    我朝前後四周看了一眼,全部都是他的禁衛軍。我便道,“大人真是客氣。隻是我正準備去拜見陳叔叔,看樣子大人是打算親自送我們去咯?”


    “老夫也是奉命前來接喬姑娘入宮,與陛下一敘。”鄧高道。


    “大人說笑了。我和當今陛下並無半分交情,無話可敘。”我道。


    “眾所周知,姑娘和大公子有過婚約,雖未拜成天地,可是在陛下心裏,一直視姑娘為王嫂。此次姑娘迴京,陛下自是要盡地主之誼,為姑娘你接風洗塵。”


    我便道,“陛下盛情,我心領了,改日得空再來拜謝。勞煩鄧大人替我說聲抱歉。”


    說完,我們便牽馬起身。


    “姑娘這是要駁陛下的臉麵,那就別怪老夫不講情麵了!”


    他一揮袖,禁衛軍個個手執長矛,一副大動幹戈的架勢,絲毫不肯讓步。


    “怎麽,這是要和我動手麽?”我冷眼道。


    “老夫隻是奉命行事,還是勸姑娘一句,別讓老夫為難。”鄧高道。


    我冷笑道,“區區禁衛軍罷了,我可不怕。”


    “大人不會不知道我從何而來吧?”我故意挑釁道。


    鄧高眼皮一沉,狐疑地四處張望,但仍嘴硬,咄咄逼人,道,“天下之事,什麽能瞞過老夫?”


    “鹹陽到底是東秦地盤,焉能由你唿風喚雨。”


    “那便試試!”我緊緊抓住手中韁繩,毫不示弱。


    我話音剛落,鄧高身邊一小卒應聲倒地,他驚得一迴頭,又有一個,兩個皆是他身邊之人。


    “這就算我的見麵禮了,您帶迴去,也算不辱使命吧。”


    “看來,你是有備而來了。既要動手,老夫奉陪到底!”


    “上!”他一聲令下,結果卻引來了更大一陣騷動。


    不知從何處又浩浩蕩蕩衝過來一群侍衛,隻是服裝不同,而不論是氣勢還是人數,都比先前的禁衛軍要高上一倍還不止,頃刻便將禁衛軍又嚴密圍了一層。


    鄧高一看,臉上更為惱怒,但威風不減,仍高高在上,一副興師問罪的模樣。


    “我說丞相,來得真巧!”他看也不看,自顧哼了一聲。


    人群中便自動開出一條道兒來,從裏麵走出兩個人,一前一後。


    後麵的人便是陳叔叔,前麵的人,大概就是丞相霍沂了,這是我第一次見他。


    “鄧大人,你不在宮裏陪陛下聊天解悶兒,帶著這麽多禁衛軍,”霍沂走到他麵前,嗬嗬笑道,“在街市招搖,是何用意啊?”


    鄧高指責道,“當然是奉陛下的旨意。不像丞相你,擅作主張,該當何罪?”


    陳叔叔已經走我麵前,道,“清華,路上辛苦了。”


    我對陳叔叔並沒有像父親那樣深的偏見,當年公子一案,已經牽連甚廣,陳叔叔亦深受打擊,後來的事,也是他自己的選擇,倒是沒什麽好說的。


    但始終,我們早已不是同一條船上的人了。縱使之前對他再敬重,也不能忘了,此刻他也和別人一樣,覬覦八方密卷。


    陳叔叔我引到霍沂麵前,“快隨我見過丞相大人。”


    我便簡單問候了一聲。


    陳叔叔催促道,“清華,怎麽不行禮啊?”


    我便笑道,“我從豫州而來,代表的可不是自己,而是魏國。我和諸位大人甚至是陛下,並無君臣上下之分,我若行禮,自是不妥。”


    陳叔叔一時語塞,霍沂便擺手道,“罷了。”


    我便趁機道,“陳叔叔,我本打算到了鹹陽便立馬去拜見您的,隻是走到半路,就遇見了鄧大人,說是陛下要見我。”


    陳叔叔便道,“既然清華早有打算,陛下那邊,還望郎中大人幫忙說話,”


    “陳莫年,你一個小小的太傅,竟敢忤逆陛下的旨意!”鄧高立馬跳起來指著陳叔叔罵,一邊掃視四周,明顯自己帶的人不夠,已落於下風,又衝霍沂罵道,“霍沂,你調來護城軍,是想造反嗎?”


    霍沂便不緊不慢,道,“造誰的反?你怕是氣糊塗了吧。明明是大人你強人所難,自討沒趣呐!”


    話音剛落,護城軍和禁衛軍雙雙拔刀相向,一場爭鬥一觸即發,一副你死我活的模樣。


    然而並沒有僵持多久,禁衛軍就在氣勢上敗下陣來,個個畏縮不前。


    鄧高也無可奈何,終究實力懸殊,不得已眼睜睜看著護城軍囂張地開出一條道,護送我們離開。鄧高吃了這個啞巴虧,惡狠狠地盯著霍沂,誓不罷休的樣子。


    早就聽說霍沂和鄧高不睦,今日一見,這情勢竟比我想象中還要惡劣。隻是令我不解的是,明明鄧高是奉贏桑之命前來截我,為何霍沂仍不惜違抗王命調動護城軍前來解圍,他就不怕惹惱贏桑麽?如果隻是為了邀功,大可不至於此。


    我還沒有想到。


    為了避免節外生枝,霍沂便將我們一行人全部安置在丞相府的一處別院中,其實也是為了方便他嚴密監視我們的動向。


    到了傍晚。


    “喬姑娘,老爺請你去大廳,有要事相商。”小廝在窗外來報。


    “隻請我一人麽?”我問道。


    “是的。”小廝迴道。


    “稍後。”


    我立馬和慕椋商量起來,“霍沂打的什麽算盤?”


    慕椋道,“形勢尚且晦暗不明,你先試探下他們的底細,打聽清楚重山的情況。明天,他們一定會帶你入宮麵見贏桑。我們按兵不動,等你迴來再說。”


    我點頭。


    及至大廳,便發現除了霍沂,陳叔叔也在,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我搶先開口道,“陳叔叔,我收到你的信,便來了。請你告訴我,重山現在在哪裏,你能讓我見見他麽?”


    陳叔叔搖頭道,“這也是棘手的地方,人並不在我們手上。”


    “什麽?”我不解。


    霍沂接著道,“他在鄧高管轄的天牢,連我們,也隻在他押迴鹹陽當日,見過一麵。”


    我便問,“那陳叔叔準備如何搭救重山?”


    陳叔叔便道,“趙重山犯上作亂,原本罪該萬死,若想求得陛下寬赦,清華得交出一樣東西來換。”


    “我明白。”我鎮定道,“隻要能把人救出來,你們要的東西我自然會給。但是,既然重山不在丞相手中,那我是不是應另求他人?”


    我瞥見霍沂臉上稍有急色,怒氣亦是隱而未發。


    “救人一事,清華大可放心,陛下一言九鼎,必不食言。”陳叔叔道。


    “我不明白。今天你們可是違抗王命在先,陛下還會信你們麽?”


    “這是我們的事,明日你隻管隨我入宮便是。”霍沂說得相當自信,不容置疑。


    我便也冷冷道,“那麽一切,就等我見了陛下再說吧。”


    陳叔叔卻追問道,“那我們,怎麽相信,清華的確曾入過地宮呢?”


    我便道,“原來您懷疑這是空穴來風?若你們都不敢斷定真假,便想出此等主意要挾於我,豈不荒謬?”


    霍沂便於一旁幽幽道,“小心駛得萬年船。”


    我便輕鬆道出,“地宮五殿十三門,殿殿生輝,門門如玉,恰似瓊樓仙宇。有天地之貌,山川之形,銀水成河,明珠作星。人入其中,身輕如燕,飄然若仙。”


    看他們沉吟不語,我道,“若非親眼所見,也難感受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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