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瞧了清愁,幸而沒有大礙,隻不過被關了數日,加上驚怕過度,方才造成身子極度疲虛,一時昏厥,好好調養半個月,便可恢複如初。


    聽他這麽說,我這一顆心才算是落下地來。重山好生答謝了,將大夫送出門去。


    這日清晨,屋裏隻有我和清愁兩個,我特意把窗戶打開,讓溫和的陽光照射進來,整個屋子便亮堂堂的,一掃前日的陰霾。


    在這幾日精心照料之下,清愁的麵上長迴了一些肉,麵色也漸漸紅潤起來,看起來精神好得多了,隻是氣力還沒有恢複好,我便還是讓她在床上躺著。


    她的胃口卻還是沒有大開,剛喝兩口粥便說飽了,我問過大夫,大夫說,大概是被關的時候餓得過於久了,才導致現在不愛進食,不過也無須過分擔憂,一日一日,慢慢緩和迴來即可。我便總想辦法令她多吃一點東西,她也聽我的話,今日還多吃了半個饅頭。


    過了一會兒,她動了動唇,“姐姐,我,我好像看到良生哥哥了。”


    又緊張又猶豫,聲音小小的,又有些害怕,一雙眼睛如小火球一樣盯著我。


    清愁一直不記得是誰送她迴來的,但我大概猜到是破曉,到目前為止,隻有他才能在眾目睽睽之下將清愁送迴來而不著一丁點兒痕跡,而他,也有幫我的理由。


    我的手不由自主顫動了一下,清愁立馬察覺到了,小心翼翼追問道,“姐姐,你是不是有什麽事瞞著我?”


    是,我告訴了她一切經過,唯獨沒有告訴她,慕椋,長得和良生一模一樣。在她印象裏,慕椋隻是一個仗義的卻無關緊要的人。


    我實在不知該如何開口。


    清愁搖了搖我的手,“姐姐?”


    我低垂著眼,道,“你見到的不是良生哥哥,是慕椋,他們恰好,長得一樣罷了。”


    清愁張大了嘴巴,喃喃道,“原來我不是眼花。”


    “太不可思議了!姐姐,你就沒有懷疑過嗎?”清愁不甘心道。


    我苦笑了一下,道,“懷疑什麽?”


    “良生哥哥是不是沒有死呢!”清愁為這個大膽的猜想感到振奮而激動。


    我搖頭道,“人家根本不認識我們。就算他真的是良生,我也寧願他不記得我。”


    “為什麽?萬一他就是良生哥哥呢!”清愁急了,聲音也大了起來。


    “你們在聊什麽呢?清愁氣色好多了嘛!”


    重山忽然他進門來,大聲笑道,董翊跟在他身後。


    我趕緊收住了口,清愁急忙道了一聲,“姐夫。”


    “大小姐,這是血靈芝,我特意著人找的,給清愁,額,二小姐,補身體。”


    董翊見到我,便往我手裏塞了一個錦盒,頗有分量。


    “董少爺,這未免太貴重了!”我忙推迴去,道,“清愁的病不算嚴重,實在用不上這麽珍貴的藥材。”


    董翊的臉立馬通紅起來,有些不知所措,半天才道,“我留著也沒什麽用處!”


    看得出來他並不善於說服別人,可那局促不安的模樣,我實在是不忍心。


    “姐姐,既然是董大哥的心意,我們就留下吧。董大哥,多謝了!”


    清愁忽然道,柔軟的語調裏竟然多了一絲絲甜蜜的味道?


    我看到董翊長舒了一口氣,會心一笑。我錯過了什麽?


    我隻好聽他們的把血靈芝收下了。董翊隨後便起身告辭,看著清愁送他時依依不舍的目光,我恍然大悟起來!見我別有深意地望著她,清愁不好意思低下頭來,嘟著嘴道,“姐姐有什麽話就說吧,老看著人家是什麽意思。”


    我若有所思,嚴肅道,“是有話要問你,等你好了再說。”


    清愁悶悶地點頭。


    血靈芝是上佳補品,絲毫不遜色於人參鹿茸,然而百年難出一個好的,有幸得一棵完整的就是了不得的造化了。然而,當我打開,卻是整整三棵,棵棵飽滿肥碩,連一點邊角也不曾缺損,隨便拿出一個,就是價值連城。


    私下裏,重山問我,“你怎麽心事重重的樣子?”


    我指著血靈芝道,“看到了吧,這個人情怎麽還啊?”


    重山嗬嗬道,“這有什麽好擔憂的,難道你看不出來嗎,他們兩個,要重歸於好了,這是好事啊!”


    “好事?這正是我擔心的地方!當初清愁悔婚,董家就放下話來,和我喬家恩斷義絕,永不通往來,我更沒想到,董夫人的態度竟然如此堅決,甚至還要我們姐妹倆的命!你說,她能答應清愁進董家的門嗎?”


    重山瞬間清醒了,道,“我還真差點忘了。”


    我歎了一口氣,“罷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有我在,還不至於讓她把清愁吃了。”


    重山噗嗤一聲笑了,道,“說不定,董夫人現在比你還怕呢。”


    我輕輕一笑,便又開始埋頭做自己的針線活。


    重山又連喚了我兩聲。


    “怎麽了?”我的眼睛盯著手裏的花樣,稍稍別過頭去,他卻猝不及防朝我吻了上來,調皮得像小雞啄米似的。


    我還是忍不住紅了臉,忙推開他,嗔怪道,“叫人看見了笑話。”


    他卻得意道,“誰敢,我打誰的板子!”


    我道,“喲,大人好厲害!剛做了兩天官兒,就想起打人來了?”


    他道,“清華,你什麽都好,就是較真。我同你開玩笑的呀。”


    我便道,“雖是玩笑,卻不能總掛在嘴上,應謹言慎行,百姓方才對你敬重。”


    許是我說得一板一眼了,他嘴上露出一絲無奈的笑。


    這時,有個侍衛進來稟道,“大人,這是剛剛收到的拜帖,是一位姓易的公子送的。”


    易?莫非是易琛?我知道他們仍在沛縣境內。


    重山早已打開,念道,“北揚將軍豫州魏易琛敬賀尊兄沛城縣令新陟。”


    “我還尋思著如何請他現身,他自己倒是來了。”


    重山一邊嗬嗬笑,一邊遞給我瞧。


    我便道,“他如今知道我們是反朝廷義軍,自然不怕亮明身份。他此行的目的,一定是為結盟而來,對我們來說,這也是不可多得的機會。”


    重山點頭,對那侍衛道,“請易公子大堂稍候,我馬上過來。”他起身,頓了頓迴頭看我道,“清華一起去吧,畢竟你與他們相熟,也不知那傳聞中的慕椋軍師有沒有來,我真想認識認識。”


    不知他是有意還是無心,這句話在我耳中聽起來,就是有股子莫名的試探的味道,好像我要是不去,便是因為慕椋沒有去,我要是去了,也是因為慕椋而去的。總之,我去或不去,都像是落下了把柄。


    小竹林一事,除了慕椋的長相,剩下一切我沒有隱瞞他半句。然而,那麽多人,他偏偏記住了慕椋,難道是因破曉在吉祥閣提到了椋哥哥故而令他印象深刻?


    我是個容易多想的人,也不管他有沒有這個意思,當下便扔下手中的活,淡淡道,“若是來了,興許你要大吃一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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