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長期飯票與他對視,那雙破碎金瞳中的莫名其妙讓他久違的感受到了窒息。


    「大人們根本不知道啊。這個世界大部分的人都是金魚,他們又不像你,擁有這樣天才的頭腦。」


    「抱歉,他們解決不了這件事。」


    「這是我的工作。」


    小黑貓不敢置信的視線也讓鴞感受到了窒息。


    這些天的相處,他大致了解了對方的「設定」,江戶川亂步,一個擁有著天才雙親,自身同樣是天才,並且認為周圍所有人都是要比他更加聰明的存在——這樣的設定。


    鴞對此接受良好,堂堂命休局沉浮十幾載並且成功退休的金牌執行者,手上掌握幾萬個劇本,什麽樣的人設他沒見過。


    但現在看來,這並不是小孩子發作的中二病,這孩子竟然真的是這樣認為的。


    認為自己活在天才的世界裏。


    罪魁禍首似乎就是對方的天才雙親。


    他揭露真相的話似乎觸及到了對方的底線,亂步的表情變得很不耐煩,張嘴似乎想說些什麽。


    鴞沒有給他說出口的機會。


    「你又想用大人的遊戲這種藉口來搪塞自己嗎?你其實已經在懷疑了吧,江戶川亂步,你要裝睡到什麽時候?」


    快點醒來吧!大大咧咧的闖入這個世界的暗麵,繼續維持這樣無知天真的態度,遲早會害死你的。


    亂步僵在了原地,像一座風雪中冰冷的雕像,遠處跳躍的火光似乎在灼燒著他,反覆拷問著他的內心。


    江戶川亂步,你真的沒有察覺嗎?


    這一瞬間,在父母去世後的遭遇不受控製的浮現在他的腦海,那些故作愚笨的大人們、那些拙劣虛偽的演技、那些扭曲的麵孔一遍一遍在他腦海中迴放,在本就岌岌可危的理智上壘加沉重的稻草。


    他眼中的世界……是真實存在著的嗎?


    在這一刻,亂步的天才父母精心為他鑄造的水晶世界出現了裂痕。


    「你怎麽了?」


    少年皺著眉的臉湊近亂步。


    亂步睜大了眼睛,一瞬間抓住了救命稻草。


    「你在騙我!你對我用了心理暗示!你在騙我!!」


    小黑貓張牙舞爪,發出憤怒的喵喵叫,隨時都能給這個欺負貓貓的壞蛋一記破顏拳。


    的確遠程連接向在外流浪的櫻庭午夢請教了一些小技巧,少年大方的承認:「我的確用了心理暗示,但你動搖了。」


    這隻貓已經被他逼到了極限,再進一步就能打破他的自我欺騙。


    亂步的態度抗拒,聲音變得尖銳:「你到底想說什麽?你想讓我懷疑我的父母?那你告訴我啊,他們這樣做是為了什麽?!」


    鴞也考慮過這個問題。


    除了少數人渣,父母是斷然不會傷害自己的孩子的,自從認識以來,亂步熱衷於向他講述雙親的故事,包括他被稱為「千裏眼」的天才父親,和比父親更加妖孽的母親。


    他可以從那些故事中窺到亂步童年的幸福生活,而他天才的雙親無疑是愛著自己的孩子的。


    這樣的父母,沒有必要給自己的孩子留下這麽致命的缺陷。


    所以——


    「這是個考核啊。」


    金色瞳孔的少年這樣說著。


    「啊?」


    以為對方會說出更加過分話語的亂步愣住,黑色小貓炸起來的毛一下子軟下去一半,看起來的確有點笨笨的。


    不提亂步的父親,單說那位比他父親更加敏銳的母親,擁有在亂步的描述中那樣可怕的洞察力,鴞不信這對父母會不清楚這個世界上存在的特殊力量。


    這樣依然教導給亂步錯誤的認知,那麽就一定會有後續的引導。


    但可惜,亂步的父母去世後,顯然沒有人能接下這個引導的重任。


    反而因為外界與父母描述的截然不同,讓這隻與大人世界格格不入的亂步貓貓在這條路上越走越偏,徹底長歪了。


    「考核……」亂步好像明白了什麽,這時他的耳邊傳來馬蹄噠噠的聲音。


    纏繞著荊棘的南瓜馬車向他們駛來,黑色的無頭馬踏著地獄中的火焰,馬車上捧著毒蘋果的白雪公主、踏著刀鋒般尖銳高跟鞋的辛德瑞拉、唇色殷紅滴著血的睡美人向他們露出怨毒的笑。


    「你已經見識到了這個世界的暗麵有多麽陰翳詭譎。」


    馬車上纏繞著的荊棘如同利劍般向他們刺來。


    鴞提著亂步的領子躍到高高的牆上。亂步視角變換,看到少年的鬥篷一角如同燕子的尾巴在空中留下一道痕跡。


    「這種程度的考核都無法通過,那麽對於你來說,懷抱著天真的認知一直在平庸的世界活到老死,才是更適合的生活吧。」


    不急不徐的聲音乘著風落在他耳邊,吹散籠罩在他內心世界天空的迷霧,露出一輪高高懸掛的月亮。


    「但是,既然你已經產生了動搖,那就去大膽的懷疑,這個世界上除了你自己,沒有人能給你的思想戴上枷鎖!」


    匕首從少年的手中射出,擊碎了白雪公主美麗的頭顱,釋放出稀薄毒霧的蘋果滾落在地,被慌亂的無頭馬踩爛。


    鴞將三花貓塞到亂步懷中,背對著綠眼的貓貓,披風獵獵。


    「懷抱著真相驚慌無錯、止步不前的膽小鬼,是無法讓你的父母感到欣慰和驕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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