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歇風止,一輪新日重又出現在天空。


    雨後的涼亭顯的格外清新,就連周圍的綠植也更見嬌嫩。


    涼亭內,元寶兒上身挺得筆直規規矩矩的跪坐在蒲團上,像極了正在聽課的學生。他對麵則是那個清瘦老僧。


    “如今武林之中,便是這般情形。仙蹤難覓,魔影難尋。咱們這位武帝,也總是在各處遊曆。武林之中也一直風平浪靜。不過,這江湖上似乎平靜的太久了,平靜的有些讓人害怕。”


    “無大師,咱們這位陛下,廟堂之上牢牢掌控。江湖雖遠,一切也盡在掌握,掀不起什麽大的風浪。”


    元寶兒似乎對那位素未謀麵的皇上有著無比的信心。


    老僧看了一眼元寶兒,心中似有無窮心事。


    “斬草未能除根,終歸是禍事一樁。六年了,想必他的功夫已經小成,不論朝堂還是江湖,怕是都不會太平。”


    元寶兒有些似懂非懂,對於老僧口中的“他”更是沒有感覺。


    “無大師,雨已經停了,今日便到這裏吧。再不迴去,我怕牛伯伯會出來尋我。”


    說完,元寶兒規規矩矩的施了一禮,然後起身走到角落拿起油布傘,又對著老僧點了點頭,轉身走出涼亭向家中走去。


    老僧看著元寶兒的背影有些出神。這樣的一個孩童,究竟做個普通人來的幸福,還是出人頭地來的幸福?


    元寶扛著油布雨傘急不可耐的往迴走,稚嫩的臉龐有止不住的興奮。


    自打與了無大師相識以來,每日除了讀書練字,聽他講講朝堂還有江湖中的往事便是他最大的樂趣。


    今日聽到的,一定要講給牛伯伯,讓他也長長見識,元寶兒一邊走一邊心中暗想,不自覺的加快了腳步。


    雨後的鄉村,泥土鬆軟,元寶兒一個小人,肩上又扛了一把足有他身高那麽長的雨傘,難以掌握平衡,幾次摔倒,弄的身上沾滿了泥漿。


    元寶兒卻毫不在乎,跌倒了立刻起身。至於身上幹淨與否,根本理都不理。


    來到自家院外,元寶兒打開院門,“牛伯伯,我迴來了。”


    剛剛進入院子,元寶兒就迫不及待的對著屋子喊了一句。印象中的迴應並沒有到來,院子裏有一種無法言喻的安靜。


    “咦~~”元寶兒突然發現牛伯伯住的屋子窗戶上破了一個洞。“牛伯伯~牛伯伯”


    元寶兒一邊喊著,一邊小心的向屋子靠攏,心中有一些不安。


    “元寶兒,我在這兒呢。”一個微弱的聲音自另一側的牆角傳來。


    注意力一直放在屋子的元寶兒被這突如其來的一聲嚇了一跳,眼睛不自覺的望向了牆角處。


    牛金牛身體蜷縮著窩在牆角,因為一直被雨水淋著,裸露在外的皮膚已經有些發白。臉上皮膚更是慘白,嘴唇還有些烏紫,整個人顯的十分虛弱不堪。


    “牛伯伯,你怎麽了?”


    元寶兒帶著哭腔跑向了牛金牛,他從未想過,一直與自己相依為命的牛伯伯,有朝一日會變成這個樣子。


    牛金牛用力擠出一個微笑,心中十分坦然,他早已經將自己的生死不放在心上。自打他將元寶兒帶出天機閣,他就知道,這一日遲早會到來。


    隻是,令他沒有想到的是,親自送他上路的,竟然是自己的恩師。


    師傅的那一下手刀,為何沒有直插心髒?他究竟是有心還是無意?


    牛金牛無暇細想,他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元寶兒,牛伯伯怕是不行了。有些話你要記牢。”


    牛金牛臥在此處,身體裏的血早就快流幹了。要不是自己強撐著,恐怕此時已經氣絕身亡。


    元寶兒隻不過是個六歲的孩子,如何見過此等血腥的場麵?加之與自己相依為命的親人馬上要離開人世,元寶兒忍不住失聲痛哭起來。


    牛金牛長歎一聲,卻也無計可施。想著今後元寶兒一個人孤苦無依,心中也不免有些酸楚,隻得任由元寶兒發泄。


    元寶兒哭了幾聲便止住,雙眼看著牛金牛,


    “牛伯伯,有什麽話你就說,元寶兒一定一一記下。是誰傷了您也請您一並告知,將來元寶兒長大了,一定替你報仇。”


    牛金牛略感欣慰,自己這麽多年帶著他東躲西藏,如今有他這麽一句話,也算值了。


    “牛伯伯的仇不用你報,這是牛伯伯心甘情願的,與他人無關。你要記住,你的母親叫柳絮兒,父親…”


    說到這裏,牛金牛劇烈的咳了幾聲,隨著胸膛的急劇起伏,傷口處又滲出了大片的血漬。


    “你的外公名叫柳何年,乃是天機閣的閣主,武林中赫赫有名的人物。外婆玉今夕,江湖中也是大大的有名。至於你,大名名叫李念卿,乳名叫元寶兒,這些你可都記下了?”


    說到這裏,牛金牛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


    元寶兒大吃一驚。今日無大師才剛剛講過天機閣的柳閣主,現在自己卻成了柳閣主的外孫,世間還有如此巧的事情?


    “我都記下了,牛伯伯,您還是休息一會兒吧,我去給你找止血的草藥去。”


    元寶兒說完便要起身,卻被牛金牛一把拉住。


    “來不及了,牛伯伯撐到現在就是為了再見你一麵。從今往後,牛伯伯不能再陪著你了,江湖路怕是隻有你一個人走了。”


    說完,牛金牛自懷中取出了一個墨綠色的扳指。


    “這是天機閣閣主的信物,你妥善收好。將來若是能碰到天機閣二十八宿,你可將此物展示給他們,他們一定會助你。今後萬事小心,切不可輕易暴露自己的身份。”


    說完這些話,牛金牛感覺自己的身體越來越冷,似乎生命力正在一點一滴的抽離自己的身體。


    “元寶兒,你的父親…當今的…與你的母親…唉!!”


    牛金牛思慮再三,還是沒有告知元寶兒,他的父親便是當今的聖上。


    如果無人照拂,這個身份對元寶兒來說,隻是一個累贅。


    元寶兒將那個晶瑩剔透的扳指收好,臉上已經變換了神情。


    “牛伯伯,你說的我已經記下了。你放心,我一定會照顧好自己。不管今後如何,今日是我第一次掉眼淚,也是最後一次。”


    剛剛哭哭啼啼的樣子已經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一臉的堅毅。


    元寶兒是天機閣閣主的親外孫,小師妹的親生兒子,因此牛金牛對元寶兒一直嚴格要求,很多事情都讓他親力親為,為的就是有一天自己突然離開,元寶兒可以自己照顧自己。


    雖然早有準備,可是一旦這一日來臨,牛金牛還是有些放心不下,畢竟,元寶兒隻是個六歲的孩子。


    “這世上人心險惡,你萬萬不可輕信人言。牛伯伯給你留了一些銀兩,可以讓你度過些時日,不過千萬不能讓人知道。我死後,你可以讓了無大師幫我料理後事。屍體可放在火上架烤,骨灰置於罐中,將來葬在聽天台附近。”


    元寶兒聽到這些後,堅定的點了點頭,“牛伯伯,你放心,我一定照你說的做。”


    一口氣說了這麽多,牛金牛已經筋疲力盡。他吃力的抬起胳膊摸了摸元寶兒的臉頰,眼中滿是不舍。


    這麽好的孩子,從今往後就隻是一個人了。


    “把牛伯伯帶在身邊吧,若是有人欺負你的狠了,將我砸向他,我不會讓任何人欺負你。”


    牛金牛的目光直直的放在元寶兒的臉上,說完這句話也終於耗盡了自己最後的氣力,那隻抬起的胳膊無力的垂了下來。


    元寶兒緊緊的盯著牛金牛,雖然他還不明白生死的含義,可是他知道,眼前的這個人,今後不會再與他說一句話,不會再給他做一頓飯,也不能陪著他四處漂泊。


    一大一小,就這樣互相對視,直到太陽落山也未曾有人動過。


    元寶兒一直努力的控製著自己,哪怕身體顫抖也並未放鬆,因為他答應過牛伯伯,從今往後不再流淚。


    一滴也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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