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時分,車子終於開到老人說的中醫館所在的村莊。


    村子很大,街道很寬,有點像鄉鎮的規模,但它又不是鄉鎮,確確實實就是個村子。


    這個就令人很奇怪,行政級別是村,規模是鄉鎮,這裏多少透著點古怪。


    問了村子裏的人才知道,這裏是幾千年前的縣城所在地,隻是之後縣城一路往東遷,一直遷到了大海邊。


    “上千年曆史?演變到現在成了一個村莊?”


    我不由得感歎,時間帶給我們的曆史變遷,將一處幾千年前的縣城淹沒在曆史的長河裏,演變成一個不怎麽起眼的村子。


    當然,這村子一定有它的獨特之處,時間會帶走一些東西,也會留下一些寶貴的遺產。


    比如說曾在這裏上演了一段輝煌的曆史,並成就了村莊的高光時刻,最終淹沒在了歲月的洪流裏。


    中醫能在這裏傳承,是不是也是曆史的遺留?


    這個還真不好說,但是足以證明這裏的不同尋常。


    我們根據路人的指引,找到了這家從幾十公裏之外城區都聲名遠揚的中醫館。


    可見大家對它的認可。


    我們還沒到門口,就聞到了空氣中彌漫著的淡淡的藥香。


    門口停著不少車子,有好多都是外地的,甚至外省牌照的車。


    這更讓人堅定了它的不同尋常,以及聲名遠揚。


    醫館是兩層小樓,門前有一大片空地,可作為停車的地方。


    這樓房並不起眼,與周圍的建築別無二致,隻是樓上有大大的招牌,標誌著它的不一樣。


    我們把車子停好,進了醫館大門,裏麵已經有好多人在排隊。


    進門首先是一個大堂,裏麵有好多木製條椅,人們在上麵坐著,自覺排隊,聊著家常,等待排到自己再進到另一個房間。


    這大廳裏牆上,掛滿了病人康複後送來的錦旗。


    什麽“妙手迴春,手到病除”,什麽“醫者仁心,懸壺濟世”,什麽“醫術高明,華佗再世”,等等的讚揚,掛滿了牆麵。


    上麵還有署名,來自哪哪哪,誰誰誰贈,可以看出,不是蒙人的。


    這讓我與小雪放心不少。


    我們來的晚,就坐在最外麵的長椅上,聽著周圍人的聊天。


    “你們是哪裏來的?”


    旁邊一位大媽,問身邊坐著的另一個大媽道。


    “山東臨沂。”


    迴話的大媽一口濃濃的山東口音。


    “看什麽病,方便說一說嗎?”


    大媽遇大媽,打聽別人的那股勁兒,無論什麽場合湊到一塊總是有講不完的話題,嘮不完的磕兒。


    “沒什麽不方便的,我家兒子腰不好,經常莫名的腰疼,在醫院開了藥吃了當時好了,藥一停,沒多長時間又犯了。”


    山東大媽歎口氣,無可奈何道。


    “是不是幹重活幹的?現在年輕人壓力大,要還房貸、車貸,在工地裏幹活拚了命沒日沒夜的幹,就想多賺點錢,早日把這些貸款給還上。”


    本地口音的大媽猜測著山東大媽兒子的處境,替現在的年輕人鳴不平,也是捏了一把汗。


    “是的呢,這些貸款也太壓人了,跟座大山似的,壓在人的頭上,讓人一刻都不敢歇。”


    山東大媽像是被猜中了原因一樣,誠懇地說道。


    “該休息還是要休息,不能過度勞累,否則身體熬垮了,吃虧的還是自己。”


    本地大媽捶捶腰,又捶捶腿,身體的不適,讓她坐立不安。


    “是的呢,不能賺錢不要命啊。我都勸我家兒子多少迴了,他就是不聽。這不,今年,我跟他爸賣了家裏能賣的,又借了親親朋友能借到的,把孩子的貸款給還完了。剩下要還給別人的,我們老兩口慢慢還,為的就是給孩子減輕點負擔。”


    山東大媽非常誠懇地說道。


    與陌生人聊天,何況這又是在外地,說話就沒那麽多顧慮。


    “那不是挺好嘛。”


    本地大媽寬慰道。


    “是呀,孩子是輕鬆了點了,但腰疼的毛病,在家歇半年都沒見好轉,各大醫院也去了不少,針也打了,藥也吃了,錢沒少花,就是不見好轉。這不多方打聽,就聽說了這裏,一大早就開車來了,看能不能讓醫生給調調。”


    山東大媽對此行還是非常期待的。


    “那你是來對地方了,陳醫生醫術很高明的,是家中的第三代傳人了,如今也五十多歲了,積攢了大量的經驗,一定會為你兒子醫好這個病的。”


    本地大媽非常了解這家中醫館,應該本地人無疑了。


    “是的呢,我們能來到這裏,也是認識的人極力推薦的,他們也是類似的病在這裏治好的,就強烈推薦我們來試試。”


    山東大媽信心滿滿,又是底實人推薦,心裏還是有一些底的。


    “那你們是來對地方了,等會兒讓陳醫生好好檢查檢查。”


    本地大媽不無自豪地大聲說道。


    “那你呢,什麽問題?”


    山東大媽話鋒一轉,話題就來到了本地大媽這裏。


    “我呀,不怕你笑話,婦科問題,讓陳醫生給開點中藥調理調理。”


    本地大媽略顯尷尬,但到底不是小女孩兒了,也沒有那麽害羞了,就是當著這麽多不認識的人的麵,說出自己身體的毛病,稍微有點難以啟齒。


    “哎呀大妹子,你估計還沒我大吧,我喊你一聲大妹子,你可別介意。人都有老的時候,都難免有這樣那樣的問題,不瞞你說,我這身體也是不咋好,得讓醫生一並給我看看,該調理,也是要調理一下的。”


    山東大媽明顯年長幾歲,可能是為了緩解尷尬的氛圍,簡單描述了一下自己的想法。


    “大姐,你就放心吧,陳醫生一會兒給你號了脈,準能給你找出原因,幾副藥,差不多能除根兒。”


    本地大媽那股自豪勁兒又上來了,好像看病的不是陳醫生,而是她。


    “那就太好了,我們全家今天可是總動員啊,老頭子,兒媳婦也都跟來了,都讓醫生給看看,有病治病,沒病預防,總不是壞事兒。”


    山東大媽介紹了他們今天來中醫館看病的陣容,可謂是全家總動員齊上陣,都想趁此機會,了解一下自己的身體狀況。


    “是的是的,號號脈,比去醫院節省多了。”


    本地大媽一語雙關,不僅節省時間,還節省金錢,要是光號脈不開藥的話,是不需要給錢的。


    我與小雪聽著等待區裏的男女老少,聊著五花八門的事情,大家過來求醫,也是各種各樣的毛病,都期待能在陳醫生的中醫館得到有效的治療。


    來看病的人挺多,有出來的就有進去的,有一個四十歲左右的女人,不時引導著排隊的人進到大廳西邊的房間。


    那女人應該是充當著叫號機的作用吧。


    隨著時間的推移,我的一張張椅子換著往前挪動,聽著前麵人的聊天內容,又聽著後來者的聊天話題,像聽故事一樣,關鍵不聽也得聽啊,他們就坐在你旁邊或周圍,說話聲再小,你都無法躲的開。


    時間久了,我與小雪算是聽明白了,來這裏看病的人,是真的什麽病都有,大都是要長期調理的。


    有不少人是拎著草藥包離開的。


    中醫講究外治內服,這樣一來,疾病則無所遁形。


    比我們來晚的是一對年輕夫婦,看上去二十幾歲,他們要是不說,根本猜不出他們的意圖來。


    是女的先開的口:“我覺得根本沒有必要來這裏。”


    女人說話時一臉的不悅,她有什麽難言之隱,又好像跟她沒關係。


    總之就是男人不知怎的處了她的黴頭,讓她心不甘情不願地來到了這裏。


    “有事兒沒事兒來看看吧,省的家裏人天天跟著嘮叨。”


    男人也是無可奈何,他也很委屈,感覺他也沒有錯。


    那是哪裏出了錯呢?


    我與小雪也不敢問,隻是靜靜地聽著。


    “我們不是在市醫院都查過了嗎,各項指標都是正常的,你還有什麽好擔心的。”


    女人似乎在強調什麽,跟女人據理力爭。


    感覺她在強忍著怒火,有隨時暴走的可能。


    我與小雪是聽的一頭霧水,到底是什麽原因來到這裏的啊,他們到底想要說什麽呢,聽的真令人捉急。


    “你沒聽人說嘛,當年夫妻當年孩兒,當年沒生等三年,三年沒生,等六年。我們這是第三年了,你覺得還想等六年嗎?”


    男人像是泄了氣的皮球,一肚子委屈不知往哪發泄,也不可能對著她老婆發泄,看樣子他是很愛他老婆的。


    說完這些他又接著說道:“六年後,我們都多大了,你都是高齡產婦了,你想過沒有?”


    到這一刻,我們隱約知道,他倆來此的真正目的。


    不等我們多想,女人又開口道:“那醫院檢查的很明白啊,我們都沒問題,那就等唄,幹嘛這麽著急要孩子呢?!”


    女人看樣子是知書達禮之人,文化水平應該也不低,不像是那種無理取鬧的人。


    那他們之間似乎有什麽誤會,或者在那件事情上產生了隔閡。


    女人這樣說,一定也是深思熟慮過的,她心裏不著急,是她相信科學,相信大醫院的檢查數據。


    她埋怨她的男人,是覺得她的男人帶她到這裏來,是沒有必要的事情。


    她是硬著頭皮跟著來的,是讓她委曲求全跟著來的,她感受到了不舒服,她心裏產生了壓抑的感覺。


    她沒等男人說話,又補充道:“我們剛結婚時,不是說好了不著急要孩子嘛。會一切順其自然,能多玩幾年,就多玩幾年,兩個人開心最重要。”


    兩個人此時拉起了手,是男人主動拉起女人的手的,女人趁勢依偎過去,甜甜蜜蜜的,恩恩愛愛的樣子,是對彼此的妥協吧。


    愛情當中,沒有絕對的誰對誰錯,要想走的更長久,就不能太任性,就不能拿著對方的缺點不放,要相互理解,彼此包容,體會對方的不容易,日子才能甜甜蜜蜜,長長久久。


    這種有商有量的夫妻生活,應該才是最理想的愛情狀態吧。


    我也牽起小雪的手,摩挲著她滑嫩的手麵,感受著彼此帶來的溫柔。


    屋子裏眾人等著無聊,有人低頭捅咕著手機,有人嘮著家常,也有人讓家人幫著排隊,不停跑出去到門口抽煙的。


    有人是自己來的,也有人是全家都來的,還有是像我與小雪這樣兩個人來的。


    目的不一,想問診的事情更是千奇百怪,都是有自己的“難言之隱”吧。


    像我身邊的這些人,讓我聽見的,都是西醫不大好解決的,有些是治標不治本,吃點藥就好,時間長就犯,這也是個頭疼事兒。


    還有這檢查不出什麽原因,但就是沒法懷孕的夫妻,這個科學咋解釋,他們在科學數據麵前是正常的,沒問題的,你要是相信科學,那你可以接著等啊,等自然受孕,可是年齡不等人啊,年齡大了,對孕婦的身體也是不太好的。


    小雪身側的大媽說的婦科問題,去了醫院弄不好要進行儀器檢查的,這讓一把年紀的婦人如何麵對,多麽的羞愧難當,要是不很嚴重,到中醫這裏采取另外的治療,把一把脈,說一些個人狀況,再拿幾副草藥,迴去喝著看看效果。


    如果可以的話,調理身體付出的代價,總比吃藥打針要合適一些吧。


    我們隻能說中西醫各有各的好,不能厚此薄彼,更不能拉踩,各事各論,隻要能治好自己的病,都是好辦法。


    等到我與小雪進去時,身後又是排起了長龍,椅子上座無虛席,拉家常的拉家常,玩手機的玩手機,秀恩愛的秀恩愛,反正是一片祥和,沒有什麽特別的情景。


    “你們倆誰看病?”


    醫生是一個五十幾歲皮膚白皙的大叔,一副慈眉善目和顏悅色的表情問道。


    “醫生你好,我最近身體不大舒服,能給我先號一號脈嗎?”


    我耍了點小聰明,就是要看看這位陳大師能不能給我說出點什麽來。


    “那你到凳子上坐好。”陳醫生依然笑容滿麵地看著我,眼神堅定,直勾勾地盯著我的眼睛,看得我心裏發虛,畢竟有身體不適要檢查的不是我,我這試探性地頂上來,隻為探視人家醫生真本事的虛實,這個就很滑稽。


    當看到醫生眼睛的堅毅時,我感覺自己就像一個小醜,完全被人家識破了自己的小伎倆,那不怒自威,身上自帶的強大氣場,是不容置疑的威嚴。


    我坐過去,在醫生的提示下,將左胳膊搭在桌子上,陳醫生邊觀察我的氣色,邊給我把起了脈。


    “小夥子是哪裏不舒服呀?”


    陳醫生開始了他的診斷,首先詢問我的具體情況。


    “沒啥具體的症狀,就是最近感覺身體有點虛,容易精神不集中,還有點累,有點冒虛汗。”


    我東拉西扯,半真半假,一半糊弄一半是實話,這個虛,就很奇妙,怎麽說都行。


    陳醫生手指一接觸到我的手腕,笑容就往迴收了收,聽到我的表述,眼皮再次抬起看向我,“舌頭伸出來我看看。”


    我聽了陳醫生的話,不敢有遲疑,趕緊照做。


    陳醫生簡單地看了一眼,收迴目光,沒有再提問,表情嚴肅了幾秒,又再次笑嘻嘻地望向我,“小夥子別緊張嘛,心態放平和,沒啥大不了的事情。”


    我哪能不緊張嘛,沒問題硬上,心裏慌的一批,恨不得馬上逃出去,心跳就莫名地加快。


    被醫生這麽一說,臉上都感覺開始發燙,不會撒謊的人真就是瞞不住人。


    我感覺在醫生的眼神裏,我被看的連褲衩子都不剩,我的那點小九九,根本逃不出陳醫生的法眼。


    陳醫生說完,不再言語,又沉靜了片刻,偶爾搭在我手腕上的手指抬動一下。


    不一會兒,隻聽他“嗯”了一聲,點了點頭,表情緩和下來,露出一個玩味的笑容,才緩緩開口道:“小夥子身體還不錯,挺健康,就是有點腎虛。”


    說完還往我身後的小雪那邊,打量了幾眼。


    “腎虛?我你m,咋還診斷出個腎虛來了!”


    我心中一萬頭草泥馬奔騰,用手撓了撓後腦勺,緩一下自己的尷尬。


    我是鬧哪門子神經,抽哪門子風,過來自討沒趣。


    身後的小雪噗嗤一聲笑出聲來,趴在了我的後背上,笑的花枝亂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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