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葛晏聞言也想去前廳,但小姐妹孫纓還陪著孫悅,她也不大好意思走開,隻能跟著孫纓一起坐在孫悅身邊。


    孫悅比孫紹要大兩歲,今年也十八歲了,早已經出落得亭亭玉立,今日穿著一身杏色衣裙,格外的楚楚動人,她雖然是遠嫁,但臉上卻沒有什麽憂慮之色,反而帶著盈盈笑意。


    孫纓倒是有些不舍,拉著孫悅的袖子道:「悅阿姐,你要嫁到北方去,我以後是不是就再也見不到你了……我捨不得你……」


    孫悅卻笑得很是從容自信,道:「沒事啊,以後阿纓來北方玩的時候,悅阿姐帶你在鄴城玩耍。」


    周皎看到她沒有絲毫恐懼的表情,不由露出一個笑容,道:「阿悅倒還真有你阿父的風采。」


    孫悅的父親都亭侯孫賁少年時失去父母的庇佑,還有一個幼弟,卻靠著自己一身本領闖了出來,孫策離開袁術後孫賁堅持追隨孫策,也是一位豪氣人物。


    孫悅這時才露出一個微羞的笑容,道:「謝謝姑母誇獎,人家都說『虎父無犬女』,我也不想為阿父丟人。


    我小的時候就跟隨阿兄們習武,一點也不輸他們,就算嫁到北方去,我也不怕。」


    周皎有些感慨這孩子的懂事,溫聲道:「放心吧,隻要還有你叔父在,南方安穩,沒有人敢對你不敬,倘若真的有了,便寫信告訴我,我去問問你那夫君的兄長,何故不照顧好我的侄女。」


    孫悅更加不好意思,道:「這怎麽好意思麻煩姑母……」


    周皎笑著搖搖頭,道:「這婚事本就是委屈你,按理說不應當再讓你嫁到北方去,但魏國這樣說了,也將他們的女兒嫁到我們這邊來,伯符哥哥便也沒有辦法推辭,阿纓還小,隻能委屈你去了。」


    孫悅的表情卻格外堅毅,隻是沉聲道:「姑母放心,我不怕的,我倒要看看魏公的兒子是什麽模樣。」


    周皎聽她這樣信誓旦旦的話,不由莞爾,隨後道:「若是嫁到那邊之後有什麽不習慣的,便去城中周家的鋪子支取一些東西,有什麽喜歡的也隨意拿,都記在姑母這裏就是,不要客氣了。」


    孫悅這次也不推辭,道:「那就多謝姑母了。」


    孫悅前往北方的日子定在了四月初九,孫策也因此破格封她為始寧縣主。


    諸葛晏倒是沒有孫纓那樣傷心,隻是有些略微的傷感,連著好幾日都沒有先前那樣活潑,周皎詢問她,她才小聲道:「我要是舅父家的孩子,是不是也要嫁到北方去啊……」


    周皎有些好笑,又有些心酸,道:「也許吧……」


    諸葛晏又接著問道:「那阿纓也要嫁到北方去嗎?」


    「將來就不一定會了,以後我們都盡量不要將我們的孩子嫁到一個陌生的地方。」


    周皎摸摸女兒的發頂,道:「不過阿晚是沒有這樣的機會的,阿晚也有自己的苦惱。」


    諸葛晏有些疑惑,道:「什麽苦惱?」


    周皎隻是道:「阿晚長大就知道了。」


    孫悅出嫁之後,夏日馬上就到了,周皎也難免有些畏熱,躺在床上扇著團扇睡不著,諸葛亮點著燈看書,聽到她的動靜,開口道:「怎麽了,是有蚊蟲嗎?」


    周皎嘟囔道:「沒有……練師讓人用藥草薰過屋子了,怎麽可能會有蚊蟲。」


    諸葛亮瞥了她一眼,見她翹著腿沒個正形的樣子,不由有些好笑,卻還是忍住,問道:「那怎麽覺得阿皎有些不高興?」


    周皎嘆了一口氣,道:「我也是又想起來了……」她說完側著身子看向諸葛亮,衝著他招招手,一副神神秘秘的樣子。


    諸葛亮將書合上,唿出氣吹滅油燈,這才走過去躺到她的身邊,道:「怎麽?」


    周皎將扇子向諸葛亮的方向挪了挪,輕輕地扇著,道:「是阿悅先前嫁出去的時候,阿晚和我說她要是伯符哥哥家的孩子,是不是也要嫁到北方去……」


    諸葛亮耐心聽著,道:「怎麽?你還擔心這個?就算你捨得,兩位兄長也捨不得。」


    周皎瞪他一眼,道:「什麽呀,我是想說,要與曹氏聯姻是阿悅阿纓她們的苦惱,可咱們阿晚也不大輕鬆……我原本想著咱們兩個都在朝為官,阿晚想怎麽過日子就怎麽過日子,卻忘了阿晚自己的意思,她年紀還小,未曾意識到,等將來長大了,走到哪裏都有人要說她是咱們兩個的孩子,做什麽別人都覺得是有咱們兩個幫忙的緣故,阿晚心中要是難受怎麽辦?」她越說越覺得擔憂,扶著床榻一下子做了起來,快速揮動著手中的團扇。


    諸葛亮笑著安撫周皎躺下,拿過她手裏的扇子給她扇風,道:「以前看你自己對自己都是無所謂的樣子,怎麽到了阿晚這裏就過不去了?人生在世,誰能沒有煩惱?各人有各人的愁苦的道理你總該明白,阿晚從小衣食無憂,比平常人家的孩子少受多少罪?何況你說的這些也未必算是她受的苦。」


    周皎鬱悶道:「我受苦那是我的事情——我就想著我女兒將來少受些桎梏,可繞來繞去好像還是躲不過……」


    諸葛亮撐著下頜,側躺在她身邊為她搖扇,道:「順其自然就好,阿晚性格開朗,不一定會像你想的那樣鑽牛角尖的。」


    「哦……」周皎應了一聲,忽然意識到什麽,瞪向諸葛亮,道:「那你的意思是我鑽牛角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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