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點點頭,忍住將要奪眶而出的眼淚。


    迴頭一看林峰,發現他正低著頭,站在他麵前的熊大狠狠地說道:“抬起頭來!”


    林峰抬起頭,一臉的愧疚,仍舊不敢直視熊大的目光。


    熊大說:“我是怎麽教你的?王天下手沒有分寸,你在旁邊不知道攔著點嗎?!”


    林峰說:“連續兩次栽在他手上,所以有點氣昏頭了”


    “你”熊大臉上怒色湧現,突然一拳砸向林峰的肚子,不過半道被鄭闖伸手截住。


    “行了,現在不是生氣的時候,先讓兩個孩子走吧。”


    熊大收迴拳頭,哼了一聲轉過身去,似乎不願再見到林峰。


    林峰一臉的難過,說不出的懊惱和慚愧。


    我也是一樣,連頭都抬不起來了。鄭闖和羅文把我們兩個送到檢票口,我和林峰正準備進去,鄭闖又一把拽住我,悄悄往我口袋裏塞了一茬錢。


    “闖哥”


    “沒事,去了那邊該吃吃、該喝喝,就當是去玩了。”


    “嗯。我爸媽那邊”


    “瞞不住的,我們會盡量安撫叔叔阿姨。”


    “好。”在鄭闖麵前,任何廢話都是多餘。我點點頭,連句“謝謝”也沒說,轉身就和林峰進了車站。


    車站裏麵堆滿了花花綠綠的大巴,我們找了半天才找到去北園的車。


    北園這個地方,我是聽說過的,是個大城市,距離我們天曲鎮說近不近,說遠不遠,有好幾百公裏,坐車得整整一天,逃到那邊的話一時半會兒絕對安全。


    上車以後,沒過多久就啟動了。我和林峰都沮喪著臉,沒想到我們也有跑路的一天,關鍵是還不知道以後會怎樣。


    經過一個收費站的時候,還有荷槍實彈的武警上車檢查,把我和林峰嚇得麵色慘白,還以為是來抓我們的。


    然後一路長途跋涉,過程沒什麽好說的,在一個服務區停下休息,草草吃了點自助餐,還貴的要死,我倆都沒胃口。


    出發的時候就是中午,所以到達北園已經晚上十點多了。


    我和林峰一臉疲倦的下了車,北園的汽車站也是人頭攢動,我和林峰站在原地迷迷糊糊的不知去哪。


    就在這時,過來幾個一看就不是善茬的青年,一個個麵露兇相,旁邊的路人遇到他們都是自動讓開。


    我和林峰一個激靈,心想不會剛到就有人找茬吧。


    那幾個青年來到我們麵前,其中一個好像是領頭的,看上去更加年輕一點,和鄭闖他們都差不多大。


    “王天,林峰?”青年試探著問我們。


    “對對。”我連忙點頭,看來是鄭闖的朋友了!


    青年笑了:“我叫趙林,你可以叫我林哥,這幾天就在我那裏湊合一下吧。”


    “好的,謝謝林哥。”


    我和林峰就跟著趙林他們往外走,感覺趙林這個人還是很隨和的。


    現在已經春天,北園要比我們那邊暖和一些,趙林他們穿著長袖t恤,而且把t恤的袖子收至肩膀,所以能看到他們胳膊上紋著的虎頭。


    而且我還發現,路人躲著他們,不是因為看到他們的臉,而是因為看到他們胳膊上的虎頭。


    紋身是混子的標誌,看見了躲遠點也是對的。


    到了車站外麵,上了一輛很破的白色麵包,搖搖晃晃的行駛在黑暗之中。


    趙林問我們犯了什麽事,我很沮喪地說不小心把人打死了。


    趙林哈哈大笑:“你才多大,就殺人啊。


    老實在這呆著吧,看看你們闖哥什麽安排,不行了以後就在這生活,給你們弄個假身份。”


    我是唯唯諾諾,也沒有很敢接他的腔。走了二十多分鍾,車子停在一家台球廳門口。


    趙林帶著我們進去,裏麵隻有懶懶散散的幾個人在打台球,而且看著也都是混子。


    趙林說:“這家台球廳是我罩的,你們沒事就來玩吧,不要錢。”又把我們帶到二樓,這邊有幾個包間,趙林推開其中一間,對我們說:“你們暫時就住在這吧。”


    我一看,中間擺著張麻將桌,麻將就在上麵散亂的放著;兩邊各有一張單人床,鋪蓋被褥亂成一團;還有滿地的煙頭、酒瓶,看來這是個麻將室,而且還沒人收拾。


    “條件有點艱苦,不過在這唯一的好處就是不怕被查。”趙林笑嗬嗬的。


    “已經很好了。”我也笑:“謝謝林哥。”我是一點沒嫌棄,畢竟是跑路出來的,能有個落腳的地方就不錯了。


    “那行,你們早點歇著,有什麽事明天再說吧。”


    “林哥再見。”


    趙林走了以後,我和林峰就坐下來,打量著周圍的環境。


    還不錯,有電視,有衛生間,堪比酒店的標間了。


    我和林峰都很累,基本躺下就睡著了。


    半夜醒了一次,腦子裏嗡嗡的亂,不知道家裏怎麽樣了,派出所是不是去過了,我媽肯定哭了吧,越想心裏越難過。


    第二天早晨,趙林過來送來毛巾、牙刷一類的生活用品。


    趙林說:“鄭闖讓我轉告你們,安心在這住著,什麽都不要去想,也不要和家裏聯係。那邊一有情況,會聯係你們的。”


    我有點著急地說:“闖哥有沒有說郭恆現在怎麽樣了?就是被我打的那個家夥。”


    “說是做了手術,但是還沒過危險期,隨時都有可能死掉。


    現在派出所在找你們,已經把你們兩邊的家長都叫過去了。”


    我一聽,就更慌了,坐在床上不知該怎麽辦。


    林峰也一樣,有點不知所措。趙林說:“別想了,想也沒有用,聽你們闖哥的,在這安心住著吧。記住啊,千萬別和家裏聯係,不然就暴露目標了,你倆沒事出去轉轉,這邊沒人認識你們。”


    趙林走了以後,我和林峰躺在床上,好長時間沒有說話。


    當時就覺得完蛋了,這輩子算是完蛋了。


    一直躺到中午,實在餓的不行了,我們才洗涮了一下,準備出去吃個飯。


    下了樓,打台球的挺多,並沒人注意我們,我們出了台球廳,在街上逛了逛,找了家飯館吃飯。


    吃過飯後,我倆又在街上溜達,知道了這條路叫開林路。


    溜的時候,林峰就說:“想往家裏打個電話,我爸我媽肯定擔心死了,這迴不知道要賠多少錢。”


    我說:“還是別啦,錢的問題闖哥他們會搞定的。”


    那會兒我倆也沒有通訊工具,小靈通在天曲鎮的時候就扔了。


    在開林路溜了一圈,最後又返迴台球廳,繼續躺床上發呆、看電視、無所事事。


    過了兩三天,那邊一點消息也沒,我和林峰閑著無聊就租碟,把當時流行的美國大片都看了一遍,印象最深的就是美國始祖級黑幫電影教父。


    之所以對這個印象深刻,是因為裏麵的男主角也有一段跑路的日子,跟我和林峰的生活很像,每天都能閑出個鳥來。


    不過人家娶了個老婆,我們可沒這個本事。


    我和林峰就像在世外桃源,什麽事都不聞不見,感覺活著就是混吃等死。


    待的久了,我和林峰慢慢有點麻木,有種“管他砍球隨他去吧”的想法。


    趙林平常很忙,很少來看我們。我倆閑著沒事,就到樓下去打台球、玩老虎機。


    因為趙林的緣故,我倆玩這些都不要錢,在台球廳玩的都是本地的混子,和他們在一起的時間久了,慢慢就知道了一些消息。


    我們呆的地方,是北園市的城南區域,城南有個老牌勢力黑虎幫,趙林就是黑虎幫的一個小頭目,手底下有十幾號兄弟吧。


    兩年多前,鄭闖打傷了人,也是跑到這裏,就這樣認識了趙林,後來成了關係很好的哥們。


    趙林在黑虎幫的職位不是很高,不過在我和林峰的眼裏已經很牛逼了。


    我們天曲鎮小打小鬧,頂多算個街痞,而人家是正宗的黑社會。


    呆到第七天的時候,趙林再次帶來消息:郭恆沒死,度過了危險期!不過腦袋受傷嚴重,需要靜養很長一段時間,最少都有兩年不能上學了。


    聽到這個消息,我和林峰喜極而泣,這樣最起碼不用背上人命案子了。


    趙林還告訴我們,鄭闖正在和郭恆的爸爸商量賠償事宜,希望對方能放棄訴訟,現在已經送了五萬過去,而且郭父收下了,現在看來希望很大,我們很快就能迴去。


    如果談不妥,也照樣迴去,反正我們未成年,也判不了幾年,頂多就是送到工讀學校。


    那幾天,我和林峰的心情很好,每天吃吃喝喝的,覺得我們馬上就能迴去了。


    到時候才是榮歸故裏,學校就再也沒人敢和我們叫板了。


    不料這一等,又是七八天沒有消息,我和林峰有點疑惑,不知道那邊出了什麽事情。


    那天,我和林峰在屋子裏看片,趙林突然推門進來,喜氣洋洋地說:“你們闖哥的電話,快來接一下。”手裏還拿著個手機。


    我一下跳起來,看著趙林的表情,就知道是好消息了。


    我接過手機,激動地說:“闖哥!”林峰也湊到我旁邊緊張地聽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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