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躲在薄被裏窸窸窣窣一番摸索,突然發現自己的褲襠是濕的!


    天殺的,我說我怎麽站個軍姿就站暈倒了!瞬間整個人徹底僵在了這張薄被裏動彈不得。


    好想瀟灑跟被子外麵的哥哥招招手說,不,這不是我的手機,這是你的手機,你走吧,好走不送……


    就在她腳趾頭快在護理床上摳出一套三室一廳大複式的時候。被子外麵那把現在聽來神憎鬼厭的公鴨嗓急急說:


    你熱傻了?你不是有個同學叫……尹……尹萊雯。她送的你來醫院,她打的我的電話,你的手機是她給的我。


    就見被子裏伸出一隻手,抖抖索索張著手心。站在右側床邊的他用很不屑的語氣說:切~你給我在這擰麻花呢,軍訓幾天把你給訓傻了,練什麽左撇子……邊咕噥著邊把手機重重拍在了她手心裏。


    好希望他快點走,剛才還想著說要跟他說說話呢。這一秒卻無比的希望他趕快消失。


    老天哪,給我這張床挖個地洞好不好。我真是半秒鍾都不想呆在這了。


    “沒騙你吧,是你的手機吧?我給你講,我還買了你最愛吃的東西哦。把你的爪子伸出來,我給你拿。”


    被子裏又抖抖索索伸出那隻張著手心的左手。他把冰淇淋往她手心裏一放,跟個小男孩邀功一樣歡快又急切的說:


    你知道嗎?我本來想把老板冰櫃裏這個品牌的冰淇淋全裝來,全部裝來我們就可以慢慢吃到飽為止。


    但是吧,後來你伯娘打電話把我臭罵一頓。說哪有熱衰竭吃這麽多冰淇淋的,冰淇淋又不是藥,吃多了還會吃壞肚子呢。哎,你怎麽不吃……


    她再也蓋不住了,“唰”一下把被子從頭上扯下來。披頭散發一邊到處找自己的軍訓帽一邊紅著臉說:


    哥你叫我舍友來一下好不好,我有事找她幫忙。


    他又嘎嘎笑著說你看你看,我就說了醜媳婦始終要見公婆的對不對?


    你別那麽玻璃心啊,誰進了大學不軍訓,誰軍訓不都一樣曬得一身黢黑……哎,你快吃啊,冰淇淋都開始化了……


    她一手抓著冰淇淋一手拿著手機,重重把雙手垂在薄被上。心裏無奈歎了口氣:好吧,我今天豁出去了。你怎麽就死活不開竅啊我的好哥哥。


    心念電轉間又恨恨埋怨:張賽文啊張賽文,你都不是榆木腦袋,你是沒有腦袋啊。


    好吧,隻要我不尷尬,尷尬的就是別人。想到這裏她一邊用右手手背去胡亂擼額頭上的頭發一邊把左手的冰淇淋徑直戳到他跟前。


    他看著遞過來的冰淇淋說,嘿,沒想到你個小東西還喜新厭舊呢,什麽時候換的口味啊?不喜歡這個品牌的了?哥給你看看哈,袋子裏肯定還有其他牌子的……


    “哥!”她苦著臉一聲爆喝,“我今天不能吃冰淇淋,我來大姨媽了懂嗎?你趕快去找我舍友來,不是她送我來醫院然後通知你的嘛。


    你去叫她來,我要找她幫忙去買姨媽巾。快點啊,傻愣著幹嘛?”


    張賽文站在床邊垂著雙手,像被強冷天的霜打過的茄子一瞬間極速萎靡下來。


    表情管理徹底失敗,跟台不堪重負的老破電腦一樣,嗚嗚掙紮幾下徹底死機了。


    單文婷雙手虛虛托起,似乎虛空中托起的是他的不知所措。其實能托起的,隻有她此刻的心亂如麻。


    她瞪大雙眼,瞪著張賽文。用征詢和不解的目光瞪著他,似乎沒什麽效果啊。她隻好飆了句粗口,朝著他崩潰大吼:“你在發什麽愣呢?”


    張賽文開始動起來了。他圍著護理床繞半圓,繞過來又繞過去,繞過去又繞過來。繞得她頭暈眼花煩躁不已,就見他一邊繞一邊還念念有詞:


    啊,白床單,對,白床單最容易就染色了。我們等下得賠醫院的錢。沒事啊妹妹,沒事,你哥兜裏好多錢呢,好多好多的錢。我們賠錢給醫院,賠了錢我們把床單帶走。他還自顧自擊起了掌,對,被子也可以賠了錢帶走的,問題不大……


    她把手伸到他麵前極速揮舞,大聲吼道:我舍友?


    舍友?對,你舍友。你舍友走了啊,迴學校了啊。你別用那種眼神看我,我咋知道有這事對吧。我給她100塊錢讓她打車迴學校了。走了,早走了。現在估計都到學校吃了晚飯了。那我現在打車去把她給帶迴來嗎?不現實啊,是不現實,你翻白眼也是不現實……


    那我的姨媽巾咋辦?她被徹底打敗了,垂頭喪氣耷拉著頭。看都懶得看他一眼。


    你的姨媽巾咋辦?姨媽巾不就是衛生巾嘛對不對?衛生巾好辦得很,哥給你買就是了還能咋辦?買個衛生巾又不是買白粉,很難嗎?我張某人刀山火海都沒怕過,千軍萬馬不過爾爾。買個衛生巾還能難住我?真是天大的笑話……


    你少在這給我表決心,去買!xx牌!問清楚要棉質的!


    ……


    有關這件事的後續,有兩個截然不同的版本。多年後每每想起來,她都會聲淚俱下控訴他:你買個衛生巾你都買不來,你說說你有什麽用?你渾身上下就剩一張嘴了你知道嗎?


    我生平最討厭別人言而無信,所以到我死那天我都瞧不起你這個死鴨子嘴硬的家夥。說到後麵又吃吃笑,小粉拳錘得他苦著個臉討饒不已。


    他梗著脖子說,唷,看把你能的。我不買你那天怎麽去的我家?我一件好好的籃球服,給你染成那樣我可什麽都沒說。打赤膊光上身帶你坐車迴家我說什麽了嗎?


    你覺得我家廚房裏的那鍋薑糖水是誰喝的?我要知道你是這樣的人。我自己全喝了也不會給你盛半碗。


    她飛起一腳踹在他腿彎上,咬牙切齒恨恨的說你可真是個擅長碎片化記憶的小機靈鬼啊。我不圍著你那件抹布一樣的破背心自己去醫院門口買,你那件破爛會被染色嗎?


    手機鈴聲早就不是“我在仰望,月亮之上……”了。


    馬林巴琴在萬籟俱靜的清晨時分卡著節拍差點把張賽文從後排座椅上拍得囫圇滾下來。


    他睡眼惺忪把手機從扶手箱上麵抓過來屏幕都不看就對著手機大喊:“大清早催命啊?還讓不讓人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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