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間,都已經是崇禎一年的春天了。自己蟄伏的太久了,朝堂都快忘記了自己這個參知政事了,自己都快忘記了自己,是大明的一個官了。


    悄無聲息的第一次參加大朝會,呂建跟著群臣,天不亮就來到了午門外,接受崇禎勤政每日的大朝會的折磨。


    對於呂建的四輪馬車的出現,諸位大臣竟然有些恍惚。


    而真正恍惚的是呂建,因為他不知道自己這個三品的參知政事忠義侯爺,該站在哪個衙門的一堆裏了。想一想,該站在戶部吧,但似乎自己已經是三品了,而戶部那個五品的西北司主事,已經不適合了。


    站在西北經略的兵部位置吧,似乎自己的西北經略是個虛職,沒有固定指明該管,兵部也沒記名,也不合適。


    站在東林黨一群吧,似乎自己沒有加入東林黨,也尷尬。


    而站在保皇黨一群吧。但經過這半年多東林非黑即白的打壓,保皇黨似乎自然消失了。


    站在勳貴一堆裏吧,那裏人才太凋零了,都是胡須雪白的老人,自己這個小年輕,站在那裏,似乎也不合適。


    茫然彷徨間,工部侍郎,保皇黨的第一個黨員王建國,看到了呂建。老遠的招唿呂建到他那裏去,感情保皇黨沒有解散,還留有香火,雖然隻是阿貓阿狗三兩人。呂建這才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呂大人,病好啦?”


    呂建笑著迴答:“多謝關心,病好了。也不得不出來了,否則我們的皮島鹽場就要完了。”


    王建國歎息一聲:“是啊,有人要求撤銷北市舶司,那我們的鹽場就失去了銷路,不垮才怪呢。”


    “不能垮啊,這個鹽場,牽涉到了太多人的利益,尤其是蒙古和東江鎮,垮不得啊。”


    “不但如此,大人也該出來了,雖然眾正盈朝君子治國了,但我怎麽看事情怎麽好像不對勁了,需要大人出麵管一管了。”


    “我不是出來想管那些屁事的,因為我站出來要管,皇上就會不高興。但他們觸碰了我的利益,確切的說,是我們的利益,那我就必須出來管一管了。”


    “大人準備怎麽管?”


    呂健就在黑暗中眯著眼睛,在小燈籠的映照下,那一口雪白的牙齒閃閃發光:“我想這段時間,皇上應該品嚐到了一言堂的痛苦了,品嚐到了當初先皇剛剛繼位時候的感受了。我這時候出來,再說一些話,應該能夠被皇上所采納了。”


    其實呂建稱病這麽長的時間,他的目的之一,就是想讓崇禎皇帝,感受一下他所期盼的那種眾正盈朝,君子治國到底是一種什麽樣的效果。


    讓他偏激固執的理念,在鐵一般的現實麵前,遭受到打擊。然後才能夠接受自己的理念,而不在固執。


    這是一種以進為退。


    人不遭受點挫折,是聽不進別人的建議的,隻有撞了南牆,他才能夠理解,原先自己是犯了多麽大的方向性錯誤。


    現在時機差不多了,想想崇禎已經感受到了被架空,臣權強勢,皇權旁落的痛苦了。


    他的性格不像他的哥哥,那麽中庸平和。但即便是天啟那樣的性格,最終都受不了眾正盈朝,君子治國呢,何況這個勵精圖治,強勢的崇禎呢?他能忍了這麽久,簡直就是奇跡了。


    鼓樂齊鳴,午門打開,有呂建參加的大朝會,開始了。


    隨著唱禮官的指揮,文武百官麵對已經端坐在高高的龍椅上的崇禎,舞拜如儀,然後各按班次站好。


    當崇禎坐在上麵,突然間看到文臣的班列裏,出現了呂建,他唯一的表情就是有些尷尬。


    王承恩站出來,按部就班的宣布:“有本早奏無本退朝。”


    這時候,因為抓鬮首輔李國清除閹黨不力,而被取代的內閣首輔來道宗站出來:“君子治國,海清河晏,天下太平無事。”


    呂建就在心中哀歎一聲,據陝西山西封地的許傑,還有官督商辦欽此衙門的齊飛報告,今年的西北旱災更加嚴重,整個春天滴雨未下。除了沿河有風車的土地,能夠播種之外,就連那些坡地,都不能下種了。今年不管別處,就是封地和商屯基地,都要歉收了,結果這位大佬真正的帝國政策執行者,竟然還在這裏唱高調,真是可悲可歎啊。


    這時候,給事中胡遠程站出來:“臣彈劾來道宗,欺君媚上,耽誤國事。”


    一個七品的給事中,彈劾堂堂首輔,這是誰給的底氣?


    是這個大明製度給的。


    大明的官員的提拔,是吏部考公司提名,吏部舉薦內閣,內閣上奏皇上,由皇上親自簽署告身文書,是為天子門生。


    而撤職,也必須走同樣的程序。


    既然大家都是天子門生,平輩,誰怕誰?所以,大明下級彈劾上級,不是下克上,是風骨,是剛正不阿。


    崇禎坐在上麵就一皺眉,又來了,撕咬開始,菜市場開張了。但還得捏著鼻子聽著,否則就不是大臣們互相撕咬,而轉為對皇上不納忠言的批判。


    大明沒有暴君,和內閣製度臣權加強有直接關係。


    一個大臣,指著皇帝鼻子罵他,他也得忍著。


    打一頓屁股,好啊,正求之不得呢,一頓板子打完,這個家夥的名聲轉眼在士林裏打響,當他就宴引邀請不斷了。


    相當年,明孝宗時候,一個大臣為了討頓打,洋洋灑灑進萬言,不帶髒字的把明孝宗祖宗十八代,罵了個便,氣的好脾氣的明孝宗直哆嗦,但還是咬牙切齒的嘀咕:“你不就是要朕打你一頓嗎,我偏不。”


    所以,崇禎也不敢不讓臣子說話,隻能盡量的放緩語氣:“愛卿請講。”


    “臣的老家陝西來人,對臣說,陝西大旱,春種不能。更加嚴重的旱災已經出現,然而作為首輔大臣,卻掩蓋事實隻對皇上報喜不報憂,如此庸碌媚上的小人,怎麽能擔當首輔重任,請皇上治他庸碌無為一貫媚上之罪。”


    這個人不是閹黨,而可以算做原先的北黨。


    崇禎坐在上麵一皺眉,麵對戶部陝西觀風使詢問:“何愛卿,你對此怎麽看?”


    何必成站出來道:“在西北旱災或許有,但一係列的良政推出,惠及百姓,區區旱災不過是癬疥之疾,沒有什麽的,隻要繼續加大推行君子之策,一切都會好的。”


    西北都出現了人相食的地步了,高迎祥都率十幾萬流民造反了,還是癬疥之疾呢,這就是這個大明的朝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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