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老太爺自打忠伯迴來後,一天點兩碗餛飩。


    孫大娘索性就把這個做法教給了大廚房。


    投桃報李,蘇大娘送迴來一缸子的釀的米酒。


    小廚房裏還有今年采摘晾曬的茉莉花。王妍看一看,分過去一壺,索性就做一壺茉莉米酒吧。


    舀出酒釀上的米酒。茉莉花加上白毫銀針煮茶。茶中有花,泡出碧綠清透的茶水。


    送來的米酒酒釀,三分之一鋪底,再加上兩塊冰,少量的牛奶,最後倒入煮好的茶水。


    清香可口,茉莉花和牛奶的清甜沁脾,再加上略微苦澀的清茶,很是清新的味 道。


    可惜王妍做出的茉莉米酒,自個兒卻沒多喝兩口,孫大娘不讓喝酒。


    給她做了一個茉莉陳皮飲,把這一壺的茉莉米酒全換走了。


    圍爐煮茶的小爐子放上一片幹淨的瓦,茉莉陳皮掰碎在上麵烘烤,加一點水,茶杯倒扣在瓦片上。


    半刻鍾後取下杯子,陳皮茉莉放入壺中浸泡,倒入杯子即可飲用。


    茉莉的芬芳帶上橘皮的甘香,清新爽快,理氣開鬱。


    王妍和院裏眾人都很喜歡喝, 茉莉陳皮飲甚至蓋過了她做的茉莉米酒。


    ………………………………………………………………


    楊姨娘的娘家哥哥又上了門,毫不意外的被擋在角門。


    最後,還是含巧去求了二太太身邊的紫娟,然後楊氏的嫂子一個人帶了兩包裹衣裳和一包糕點進來了。


    第一個包裹裏麵兩套衣裳,是給鄭氏和楊梅的。


    去布莊買了布,用心一針一線的縫了兩套衣裳,一套裏麵隻有一件的是給二太太鄭謹的用銀條紗做的披風。


    另外一套是用焦布給自家楊梅的做的整套衣裳,上襖下裙的式樣。


    衣衫鞋襪都有,讓她歇息時也有衣服換。


    另一個包裹裏裝了楊姨娘她哥在成衣坊裏買的一個綢緞披風。


    含巧帶路,楊氏的嫂子江蘭苓亦步亦趨的跟在後麵。


    江蘭苓乍一看有些刻薄相,眉眼一吊,打眼看過去的第一印象就不是個好惹的人,


    額頭上幾道皺紋,兩目低垂,常年的肅容讓她即使笑起來看著也有一些兇神惡煞的滋味。


    不過,含巧對姨娘的嫂嫂印象很好,雖是看起來兇,可說話態度卻柔和有禮,行事作風很是有幾分風骨。


    聽周嬤嬤說,這位嫂嫂在姨娘年輕的時候常來,不管來幾次,隻有送東西的,手裏從來沒要過一分一毫,便是茶也是不多喝一杯的。


    後來還是姨娘自個兒攢了銀子,給了自家兄長,兄長倒是有多少拿多少。末了還會嬉笑了一張臉,問還有沒有多一些的?


    但鮮有人知江蘭苓這樣是早年在瓦子裏跑場子的時候練就的一副luosha麵。


    她本是江南人,說起話來吳儂軟語的,再是跟兇惡沾不上邊兒。如果不是為了楊姨娘和生存,她不會是今天這個樣子。


    ……………………………………………………


    楊姨娘打小的記憶裏她爹是個吃喝嫖賭無一不全的人。


    小時候因為七錢銀子的賭酒錢不夠,被她爹臨時起意被賣到了舞坊。


    棍棒打罵在幼時的記憶裏占了多數,學成後經常跟著舞坊眾人去瓦子勾欄這些地方唱曲兒跳舞。


    也是“命好”,被來瓦舍聽曲兒的顧肖撞見好幾迴後,領迴了家。


    顧肖那個時候正是鬱悶,出身資質均比不上當時還是世子的侯爺。


    他對自己的平庸心有不甘,卻無能為力,整日越發的墮落。


    讀書不行,索性棄了讀書。沒有經商的頭腦,便隻要兩個莊子,三間鋪子。靠收租和去老侯爺那裏討要銀錢來供著一應花銷。


    老侯爺罵也罵了,打也打了。半分長進也沒有,活脫脫的把自己活成紈絝,鬥雞聽曲兒,走狗蹴鞠,提籠架鳥。


    “飲的是東京酒,賞的是洛陽花,”。但是那時性子還沒有後來那麽偏,終日的遊手好閑,可不與他人爭之後,也落得副痛快自在。


    他是痛快了,老侯爺看著實屬不成樣子,眼看再這麽下去,就成了紈絝膏梁了!


    不想讓他再這樣自暴自棄下去,滿都城的挑,隻找規矩森嚴的人家,後來定下了鄭家。


    特地找了官媒去寫了帖子,請了官媒婆去了鄭家下聘。


    鄭謹的娘是後娘,樂得把自家前頭這個嫡次女嫁給顧肖這樣家世好,內裏卻無甚根基前途的人。


    鄭父彼時跟著聖上微行出訪,三月過後,等到迴來的時候。


    續娶的繼室已經手腳麻利的給次女交換完定貼了。打了眾人一個措手不及。


    這時候便是後悔也無用了,隻得捏著鼻子認下了這門親。


    鄭謹出嫁後三年後,那位繼室就在家染病去世了。


    倒不是全為了次女出氣,而是這樣的一個因酸嫉就造謀布陷的愚人,擔不起一宗大婦。


    待到長子娶了新媳,她也就留著沒什麽用了。


    但顧肖實打實的成了鄭家的嫡親女婿,鄭父不是沒想過叫來用心教導,訓誡詞義,詮釋名物。


    可結果是詩賦策論全都是七竅隻通了六竅,他是一竅不通啊!


    鄭父陷入了沉思,不知道是自己笨蛋教不會人,還是顧肖故意偽裝,裝作學不會東西!


    最後看著這麽個豆渣腦筋,鄭父大悸,心裏對坑害女兒的繼室厭惡到了極點。


    顧肖也不知所措,親生父親隻給兒媳撐腰來“管教”他,嶽父看不起。甚至隱隱懷疑他的秀才是投巧才能考取了。


    似是被人一巴掌打在了臉上,心裏的悲憤幾乎衝破胸膛。


    於是就越發的破罐子破摔了,到了最後,老侯爺也放棄他了,改變了策略,隻想著能把孫子教好就成。


    日子就這麽一天天的過,夏始春餘,秋去冬來。


    無論是當年那個因嫉妒而心懷不忿的侯府公子,還是倜儻無拘的青衫落拓,亦或是被貶低而羞憤的鄭家婿。


    均都折在了歲月裏,活成了如今這副陰暗齷齪,人嫌狗憎的樣子。


    連帶著家裏的各位姨娘,也一個個的早無了自己得意願,成了顧肖手裏一把泄憤的刀。


    可鄭謹不是個狠心腸的壞人,有手段更有良心,隻要乖覺本分,便能過一份安生日子。


    漸漸的幾個姨娘都棄暗投明了,老侯爺也知當年求娶之事理虧,把二房的產業家資都交到了鄭謹手中。


    隻要不惹怒了主母,吃喝穿戴均是一應俱全,過不了什麽受苦的生活。


    隻有楊姨娘,仗著生了個公子,又見和顧肖一樣作妖能哄了老爺展顏,越來越猖狂。


    被鄭謹收拾過幾次後,再不敢肆意妄為,公然的挑釁正頭娘子。不過小來小去的惡心人,這些年一直都沒斷過。


    人在長期的行為中慢慢的變壞變無腦,可能自己是沒有太明顯的察覺。


    初時,還會為自己的無恥行徑感到羞愧,就像顧肖會因為占了嶽父家的資源而一無所成,感到汗顏。


    就像楊姨娘會讓覺得浪費了自家嫂子十餘年的光陰,而覺得難過。


    後來,便什麽臉都不要了,如今的顧肖會為了讓顧霆扒上侯府借勢,而不擇手段。


    顧肖他不甘心,或者說從來就沒有甘心過,他完不成的事,讓顧霆去完成。讓他入翰林院,往上爬,去出人頭地。


    楊姨娘也會對嫂子的苦痛掙紮,深陷泥潭而無動於衷。隻管自己能獲得多少利?


    可她千不該萬不該,不該把主意打到楊梅頭上,她嫂子當年對她和對如今的楊梅無甚不同,是如親女一般的。


    如此做法,稱得上一句背恩忘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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