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嗎……?」蕭鸞喃喃自語。她知道這世間的事,就如沈引玉所說的那樣,理所應當,喜歡與不喜歡,及不上正妻之位,比不過家世相當。因此哪怕最終是她的原因,讓嚴昭靈嫁人,她雖然惋惜,但又覺得,這樣的結果未免不是好的。


    蕭鸞迴過頭去,去看那緊緊關著的門,天色漸晚,房間中點著燈燭,將那個人影投影在窗戶上。蕭鸞發現那個人影越發的瘦了,就像隨時都會折斷的一根瘦竹那樣。蕭鸞心中一酸,她如今又該怎樣做才好。


    倒是沈引玉聊出了些興頭,笑著說道:「六郎也大了,等到迴去以後,貴妃娘娘也該為六郎訂下王妃了吧。」


    「我?」蕭鸞頓時大驚,慌忙否認,「不不,我不想……」


    「你與三娘家世相當,又是一貫親近,原本她做你的王妃是最好不過的了。」沈引玉摸著下巴,笑著說道,「我知你對三娘一向不同旁人,不若你上書一封,求三娘為王妃好了。這樣三娘也不用苦苦讀書,做那勞什子的官去。女子當官,又苦又累的,旁人還愛說閑話,照我說啊,還是好好嫁人的好。你自會愛護她,對不對?」


    蕭鸞咬著下唇,她剛從要娶王妃的震驚中驚醒,就被沈引玉越說越過分的話拉迴來。她搖了搖頭,說道:「不對。蠻奴你說的不對。」


    蕭鸞陡然明白過來,她低聲道:「世上千萬人,都如蠻奴,覺得三娘做王妃才是對的。我,我當然願意娶她。可是她自己的意願呢?三娘曾對我說過,她要當官,她不願在內宅中待上一生。」


    「蠻奴你也說過,知其不可為而為之,這是大勇氣。你為何不支持三娘呢?這是一條荊棘之路,你身為友人,卻如眾人那般,隻覺著一條通天大道放在麵前,她為何不走,是非得給自己找罪受的舉動。」蕭鸞痛苦地閉上了眼睛,由此及彼,那兩個女人又何嚐不是如此?隻可惜,這個覺悟來得太晚。


    「可是……可是那……那不一樣吧?」沈引玉撓著頭,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沒什麽不一樣。」蕭鸞輕聲道,她咬著下唇,眼淚突然滑落下來,「我,我錯了……是我錯了……」就算那兩人最終依然沒有好結果,可那份堅持,她也該當尊重而非輕賤。她能這樣對待那兩人,是不是代表著,她對齊霽真,內心之中也是帶著份輕視呢?她也與許多人那樣,將世間的理所當然視作真理,高高在上的看著其餘人苦苦掙紮,嘲笑著他們螳臂當車的勇氣。


    沈引玉頓時慌神,手忙腳亂地安撫:「沒錯沒錯,殿下知錯能改就好了啊。你,你一個男人,哭什麽啊?哎喲,可要嚇死我了。」


    作者有話要說:  嗯,蕭鸞認識到這一步其實我覺得就夠了而且也很難的了,不管嚴麗兩人的最後結果是什麽,如果私奔了是不是有能力生活下去,她們這份勇氣其實是很值得人敬佩的,比如說封三娘,範十一娘為了留住封三娘,幹了什麽呢?她下藥讓老公jy了封三娘。因為她們兩個女人隻能依附於男人生活。


    對於齊霽真而言,她認識到的則是另外的層麵了


    在作者來看,嚴麗兩人的悲劇其實是很難避免的,關鍵是旁觀者對此的態度……希望大家不要打我,我的臉已經很腫了


    ========


    第四十六章 一年


    春秋幾度, 山上的樹葉也抽出了新芽, 山中比起山下, 要更冷一些, 春天也來得更遲一些。不過對於書院的學生們來說,這是已經習以為常的事情。山上苦讀, 為了求取功名,其中的動力足以讓所有人忘卻山下的繁華。而科舉再開科, 在這些年間一直穩定的召開和收錄寒門子弟的行為, 也讓寒門的子弟更有動力。而最近幾年, 甚至也有世家送孩子上書院來讀書了。


    一切都在往更好的方向轉變。


    「山長,都準備好了!」年輕人從遠處跑了過來, 來到中年人麵前時, 又恭敬的行了一禮,說道。


    中年人摸了摸鬍鬚,笑著點了點頭, 他迴過頭去看了眼身後一間間緊閉的房門,以往整齊的讀書聲弱了許多, 還時不時夾雜著幾聲說話的雜音。今天是學子們家屬來探望的日子, 山長也沒有如同往常那樣嚴厲地訓斥他們。他寬和地笑笑, 看著那個年輕人,見年輕人的麵上露出了幾分局促不安來。山長頓時明白過來,低聲問道。


    「又來了?」


    「是,是的。」年輕人急忙點頭,盡管他已經不是第一次見這樣的排場了, 但出身寒門,那種習以為常的貧困和節省,依然讓他感覺到緊張。他搓著手,說道,「東西擠在了山道上,其他人都不得上來,隻能在後麵等著。」


    若是普通的富貴人家做這樣的排場,恐怕早就有人怨聲載道了。可那隊伍打著的是嚴家的標識,見自己事物太多阻了道路,還派人給其他人準備了吃食與賠禮,十分周到,讓人挑不出毛病來。


    山長點了點頭,道:「那就照以往的規矩,引貴客加見客堂去吧。」他頓了頓又道,「你把人也叫過去,就不要和其他學子混在一塊了。」


    年輕人應了聲是,麵容上有些為難,還是去了。山長也是明白的,山上飲水不便,僕役也備的不多,而這樣的貴客又精貴的很,若是一不小心,恐怕就會惹出什麽禍事來,因此年輕的僕役都不願去接待。


    山長搖了搖頭,又等了會兒,見其中一個房間突然打開,一個少年人匆匆的走了出來。他一身青衫,年歲不大,看上去還很單薄,在這春意盎然的山間,也仿佛是帶著春的氣息,青嫩得就像一枝剛抽出嫩芽的小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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