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如宴的拒絕幹脆利落,他心中滿塞著各種複雜的想法,卻沒一句能拿上檯麵來說,更沒法親口告訴何引。


    算了吧。


    「……還有什麽要說的嗎?」


    過了很久,周如宴看著沉默的何引,問。


    何引猶豫了一下,搖頭。


    「那,到了需要說出來的時候,再說吧。」周如宴平靜道。


    不知道為什麽,他心裏忽然有些酸澀。緩了半天身後,才強笑了笑,舉杯。


    周如宴深唿吸了一下:「早睡吧,cheers……」


    這句「cheers」還沒說完,何引忽然皺了皺眉,上前一步。


    周如宴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猛地被何引拉了過去。


    手裏的酒杯被忽然晃動,酒液灑了出來。然後,嘴唇上忽然落下一個吻。


    ……還是帶著紅酒味兒的。


    周如宴愣愣地被拉過去,沒迴過神來的時候,又被強硬地貼上嘴唇。對方沒深入,隻是輕微地試探了下,在他嘴角留下一點淡淡的紅酒味。


    兩秒鍾後,周如宴猛地迴過神來,一把推開何引。


    何引沒站好,稍稍踉蹌了一下。


    「你幹什麽!」


    周如宴臉上燙得要命,一股說不上是什麽滋味兒的怒火忽然沖了上來。


    何引微微皺了下眉,靜靜看著他。


    「你他.媽有病?」周如宴快速往樓上看了一眼,壓低聲音,「這是我家!」


    這不是第一次了!


    和何引的親密接觸,仔細算來,要追溯到上次在停車場的時候。這個人是不是一直以來就這麽強勢,說拽就拽,不經任何詢問和預兆,就直接上嘴親人?


    媽的!


    何引站在那裏,一臉平靜地把剩下半杯酒一口喝完:「抱歉,我喝多了。」


    喝多個屁!


    周如宴盯著何引,不知道他到底想幹什麽。這人一臉看不出心情的神色,平靜地表情卻讓人有點毛骨悚然。


    這是被拒絕後惱羞成怒了?那也不能來強的啊!


    「你他.媽今晚睡書房吧。」周如宴氣得要命,把玻璃杯往桌子上一放,轉身就走。


    何引沒說話,淡淡笑了笑,點頭:「哪一間?」


    「哪間有書就是哪一間!」周如宴沒好氣地扔下一句話,上了樓。


    入夜。


    周如宴在床上翻了第不知道多少次身時,終於放棄了正常入眠,打開了手機。


    一片黑暗中,手機的屏幕淡淡發著亮光。桌麵的背景上,是兩瓶碰在一起的旺仔——這是他上次在橫店的時候拍的,是他和何引煞有其事碰杯時的旺仔。


    他的手指輕輕劃過三頁菜單,前兩頁是各種無聊的軟體和幾個音樂製作app。


    第三頁上卻有些不同,一個孤獨的文件夾裏,整整齊齊地排列著七八個app,都是各類助眠音樂。


    周如宴點開一個,插上耳機。他已經很久沒需要這些東西了。


    睡不著,怎麽都睡不著。


    大年三十的夜裏,本應該是最輕鬆的時刻。這一晚,千千萬萬戶家庭都在團聚。從窗口望出去,外麵的每一扇窗裏都有每一家的故事。


    那些守歲的人們估計現在還沒睡,邊聊著天邊等著新一年的太陽到來。又有年幼的孩子們在雪地裏跑鬧,團雪球打雪仗,或者堆不成形的雪人。


    夜晚是世界最安靜的時刻,卻也是人們心裏最不安靜的時刻。如果人耳能聽見心聲,那麽夜一定會充滿無數人的傾訴和低吟,比白天更熱鬧更喧囂。


    周如宴心亂如麻,各種各樣的瑣事纏在一起快成了漿糊,他聽了一會兒白噪音,還是睡不著。


    思緒不由自主地飄迴了一切的致使他失眠的最終點——何引到底想幹什麽?


    幾個小時前,他拒絕了何引的告白。而何引不知道出於什麽目的,突如其來地吻了他。


    那個接觸了卻沒敢再深入的吻,像是挑釁,也像試探。那時候從何引的表情上看不出他的心情,但無論怎麽說,被拒絕一定不是一件愉悅的事。


    周如宴想著想著,忽然有些發笑。


    自己竟然把所謂的一線男星、大眾男神給拒絕了。


    周如宴,你真是越來越出息了。


    今晚睡前的時候,奶奶已經給何引收拾了床鋪。周如宴房間裏,兩米乘兩米的大床上早就被空出了何引的一邊。


    然而現在,本應該睡在那一邊的當事人被周如宴趕到了書房去,整整一半床都空著,像是在抗議單身狗睡雙人床有多寂寞。


    周如宴看著天花板發呆,腦子裏忽然飄過一個念頭——何引在書房冷不冷?


    其實,這會兒他差不多消了氣,想來想去忽然又覺得有點不好意思。


    何引再怎麽過分,也是客人,更沒有惡意。冬季裏大半夜的,連床被子都不給就把他趕跑,著實有點過分了。


    更何況何引這兩天還有工作……別再給凍感冒了。


    猶豫了半天,周如宴終於有點忍不住,起身趿拉上拖鞋,擰開房門。


    從他的房間到書房,隻是一個拐角的路程。而周如宴慢慢走過去,猶豫讓這段路變得很長很慢。


    走廊漆黑,家裏裝了感應的壁燈,卻幾乎沒什麽用。周如宴眯著眼摸過去,到書房的門口,停下了腳步。


    自己把人家趕走,又親自請迴來……這不是有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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