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邊的唐元祺眼看著沈立冬麵色慘白如雪,身子隨時有可能跌落癱軟的樣子,他在旁緊緊地盯著,就生怕她出了什麽問題。


    沈立冬雙手緊緊地握著,指尖刺痛了掌心,以此來緩解心中的慌亂,她想要鎮定,想要冷靜下來,可是微微發顫的雙手出賣了她的心情,那份緊張一直纏繞著她,此時她,根本沒有辦法出手。


    「冬兒,你的手,你的手……」唐元祺看著沈立冬那雙手一直在發抖,不斷地在發抖,且越來越厲害。


    沈立冬還啪地一聲打了她自己的手,來迴啪啪清脆地打著,直到雙手發紅,沈立冬還在不斷地打著。


    「冬兒,你別再打下去了,你的手會廢掉的。」唐元祺這是第一次看見沈立冬這般瘋狂的樣子,他驚怕到了似地趕緊將沈立冬的雙手牢牢地給抓住了,他不想再看到她這般折磨她自己了。


    沈立冬卻狠狠地推開了唐元祺,雙目發紅道:「不要管我,離我遠一點,你們都走開,都給我走開,不要呆在這裏,我會處理好的,我會冷靜下來的,我會的,我一定會的。」沈立冬這個時候越想要冷靜,她就越慌亂,她這個時候腦袋暈暈乎乎的,根本沒有辦法正常思考問題,她自個兒先前從馬下驚魂而過,從差點命喪的驚嚇中還沒緩過勁來,此刻卻麵臨這等噩耗,哪裏經受得住,自是意識開始發黑。


    不過她在她意識無法清醒的瞬間,毫不猶豫地掏出了一把鋒利的鄙視,撲地一聲直插入了她的腿上,刺得鮮血淋漓。


    「冬兒,你這是幹什麽?趕緊讓姐夫給你包紮傷口。」王小四看著沈立冬那膝蓋上流淌出來的血色,印染了沈立冬的衣裙,他急著站起來,想要給沈立冬過來包紮傷口,沈立冬卻阻止了他。


    「不要動,就讓傷口這般疼著,隻有疼著,我才能靜心做事。沒事的,姐夫,不過是皮肉之傷,冬兒熬得住的,眼下還是娘的病情要緊,得趕緊出手,若不然,娘的病情會惡化的。」


    疼痛瞬間帶走了黑沉的意思,疼痛也讓她緊張的心情逐漸被取代,讓腦子裏亂鬧鬧的所有信息全部被她扔了出去。


    現在的她,雙手可以不再顫抖了,她的手指觸碰到陳氏的脈搏上,她動著耳朵,凝神靜氣地聽著。等到探到了脈象,知曉了問題了,沈立冬的手指間驀然出現了一枚金針,此時她的手自然也能捏好金針了,牢牢地控製在指間,不會掉落下來。


    「姐夫,三哥,幫我,將娘扶起來,不要動到她的腦袋,千萬記得。」沈立冬生怕疼痛不夠緩解緊張似的,狠心的她,握著匕首,再次刺得更深了一些。


    雖然傷口處很疼,很疼,血色妖嬈,刺痛了在場了的每個人,可是這個時候誰也沒有把握救得了陳氏,唯一的希望都在沈立冬身上,而她這般行事,自然也是為了緩和心中的緊張,為了更好地能夠出手救治陳氏。


    所以他們心疼著這個堅強的小姑娘,卻無能為力,隻能順著她的意思行事。那沈文浩跟王小四聽到了沈立冬的吩咐,趕緊按照沈立冬的意思將陳氏小心翼翼地攙扶好了。


    沈立冬見王小四跟沈文浩將娘親攙扶好了,她趕緊從身邊掏出一個藥瓶子,從裏頭取出了一枚藥丸,扣住陳氏的下顎,沈立冬將藥丸直接扣進了陳氏的咽喉,幫著順到了陳氏的腹內。藥丸一下去,昏迷中的陳氏似減輕了痛苦一般,麵上神情看著不再痛得扭曲在了一起,她這會兒也再繼續吐下去了。


    沈立冬見緩和了娘親的嘔吐之症,使勁地眯起了眼睛,讓視線變得更為清晰一些,再她看清楚了娘親身上的各處要穴後,沈立冬手中的金針出手了,一枚接著一枚,誰也不知道沈立冬手中的金針是從哪裏出來的,隻看得她手中的金針一枚一枚地出現,然後一枚又一枚地插在了陳氏的各大要穴上。


    等到金針插好了,沈立冬的額頭上已經布滿了密密麻麻的汗珠,一顆一顆的汗珠順著她的臉,不斷地流淌下來,濕透了她的衣領,她卻一點也不在乎,胡亂地抬起衣袖抹了一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陳氏那邊的狀況。


    等到看到陳氏麵上的血色一點一點地恢復過來,沈立冬才將陳氏身上各大要穴的金針一一地拔除了出來。


    金針拔完之後,沈立冬又再次觸碰了陳氏的脈象,這個脈象所顯示的複雜之象,讓沈立冬眼底一沉,站起身子的時候,驟然間失去了平衡,直朝地麵上摔落了下去。那旁邊的唐元祺一直盯著沈立冬的狀況,這會兒見沈立冬失去了意識,眼看就要摔下去了,馬上伸手抱住了沈立冬,將她攤平了,放置在一旁的長榻上。


    「王兄,你快點過來給冬兒妹妹看看,看看她的傷勢如何了?」唐元祺急著沖王小四喊著,那王小四望了望榻上沒有甦醒跡象的陳氏,又看了看麵色慘白,暈倒在榻上的沈立冬,一時間心情複雜無比。


    眼下件事情他到現在都不敢告訴夏兒,也不可能會告訴夏兒的。


    以夏兒目前的身子骨,根本不能讓她再添加半分憂慮,否則的話,她的身子骨就沒辦法調養好起來,這在坐月子期間要是落下了病根,日後受苦受罪的就是夏兒自個兒了。


    因而這件事情沈家人都瞞著沈立夏,包括上上下下的奴婢僕人,全部被下了封口令,不得對沈立夏吐露半個字,若不然,全部發賣出去,絕不容情。


    想到這裏,王小四給嶽母又再次看了看脈象,發現嶽母經過沈立冬金針刺穴加上那顆神奇藥丸的效力,這會兒已經不會發生暈厥之事了。


    這隻要病情沒有繼續惡化下去,那現在就算已經是不幸之中大幸的消息了。


    那唐元祺看著王小四還在磨蹭著,像是在想些什麽,這他擔心著沈立冬的傷勢,對著王小四就沒辦法好言好語了,脾性一上來,火藥味十足。


    「王小四,你還磨磨蹭蹭的在幹什麽?還不趕緊過來給冬兒妹妹看看怎麽樣了?你倒是快一點啊。」唐元祺沒有耐性地催促著王小四。


    那旁邊的謝朝雲說了一句。「祺哥兒,不要催著他了,他也是為了確定消息,若不然的話,冬兒妹妹就算昏迷了也不會安心的。你瞧……」謝朝雲這話還沒說完呢,就看到本昏過去的沈立冬已經緩緩地撐著起來了。


    「快,將我帶過去,讓我給我娘看完脈象,我剛才還沒有給娘搭完脈象,快一點,唐元祺,麻煩你,快一點,可以嗎,就算我求你。」沈立冬唇色發白,整個人在飄忽,可是不知道是怎麽樣的一種力量支撐著她,讓她這會兒還能搖搖晃晃地站起來。


    「冬兒妹妹,你不要命了!」唐元祺攙住沈立冬,不悅地對著沈立冬吼著。


    那王小四看著沈立冬這般,眼睛一紅,道:「冬兒,嶽母大人這裏姐夫已經探過脈象了,這會兒嶽母已經不會驚厥了,應該暫時不會有性命之憂了。」


    「是嗎?那就好,那就好。對了,趕緊,趕緊給我去找筆墨紙硯過來,我要寫信,寫信。」這個時候,沈立冬能夠求助的隻有她的師父了,她母親這種病症,若是在前世,她可以直接動手術,開了腦袋將淤血去除了就可以了,但是這裏的條件不行,她沒有把握,半分把握都沒有,所以她要求助師父,師父是中醫方麵的高手,他一定比她會有更好的法子的,沈立冬這般想著,就堅持著要寫信給師父。


    「冬兒,你先讓王小四給你包紮了傷口之後,你再寫信,行不行?」唐元祺見沈立冬這般摸樣,他不忍心再斥責她半分,看著揪心得很。


    「不行。」沈立冬卻斷然拒絕了。「趁著我還能撐住,我得趕緊寫信。娘親的病情一刻都耽誤不得,什麽時候惡化都不知道,我絕不能抱半分僥倖的心裏,所以,與其在這裏勸我,倒不如速度快一點,讓我趕緊寫完信好包紮傷口。」沈立冬這話一說,底下早有木蘭紅著眼睛拿了筆墨紙硯上來。


    「小姐,給。」木蘭知曉沈立冬的個性,她決定的事情,萬無更改的道理。因而她強忍著眼眶裏晃動的眼珠,將筆遞送到了沈立冬的手裏,沈立冬在攤好的宣紙上,一筆一畫地寫著,她寫得極為認真,額頭一陣一陣冒出冷汗來,她還是全神貫注地在那封信上,其他的事情,全部被她忽視了過去。


    等到她寫完了這封信,她將木蘭招唿到身邊,支開了,唐元祺等人。


    「木蘭,去,到躍然客棧,找客棧老闆,將這封信發出去,記得,要快,跟老闆說,這是救命信,一定要快。」沈立冬慎重地看著木蘭,這個丫鬟是她最為信任的丫鬟,她將這般重要的事情都託付給她去做,她希望她不要讓她失望才好。


    「小姐,你放心,奴婢就算丟了性命,也一定將小姐交代的事情辦妥的。」木蘭接了沈立冬的信,擦了一把淚珠,躬身退出去辦事去了。


    沈立冬熬到這會兒,終於身子一傾斜,倒了下去。


    「冬兒妹妹,冬兒妹妹——」唐元祺抱著沈立冬的身子,急著紅了雙目。


    「世子爺,你先讓一讓,讓我給冬兒看一下。」王小四這般說著,唐元祺自是讓開了身。這會兒王小四緩了緩心情,提著藥箱子過去給沈立冬搭了脈,隨後開了藥方子給沈立冬身邊的丫鬟木槿,讓木槿給沈立冬去清荷堂抓藥。


    接著王小四給沈立冬拔了膝蓋上的匕首,那匕首一拔出來的時候,血色飛濺了王小四一臉,甚至還飛濺到了唐元祺的衣襟上。


    「王小四,你究竟會不會治傷啊,你這般狠心,冬兒妹妹這身子骨能夠經受得住的嗎?」唐元祺惱怒地瞪著王小四,朝著他怒吼著。


    王小四這個時候也無心去理會唐元祺的怒吼聲了,他細心地給沈立冬清理的傷口,上了金瘡藥,又細細地給包紮好了。


    隨後才跟唐元祺說了一句。「世子爺放心,小姨子她做事有分寸的,她這一刀子插進去不會動到血脈之中,隻是引導她的痛覺罷了,所以看著這傷勢可怕,其實隻是皮肉之傷,並無大礙的。她這會兒昏過去的,不過是急怒攻心,又加上抑鬱愧疚,這才一時經受不住而昏過去的。」想來就連小姨子對嶽母這病情也沒有把握吧,隻是他也看過嶽母的脈象了,這會兒嶽母雖然還昏迷著,但暫時不會有性命之憂了。


    所以,那個時候,小姨子實在支撐不住了才會暈過去吧,若不然,小姨子絕對不會暈過去的,無論如何,她都會堅持到嶽母沒有性命之憂之後,這一點,莫名的,王小四就是相信沈立冬有這等毅力。


    也因為如此,沈立冬後來牽掛這件事情,終究靠著頑強的毅力堅持將那封書信寫好讓丫鬟帶出去發送吧。


    老實說,這樣的毅力,就算身為男兒身的他,恐怕都未必能有這個小丫頭做得如此狠絕。


    先前,他都沒有想到,沈立冬竟然不惜用匕首傷了自己,用疼痛的方式緩解她的緊張,如此這樣心性堅定之人,僅僅憑著一股力量,就能堅持到那個地步,就連他這個堂堂七尺男兒漢都要感到羞愧三分。


    這個想法,不止王小四有,其他在場的每個人都有,就連謝朝雲這樣的人,也再次被沈立冬的表現給震呆了。


    這個小姑娘,發現她越多,了解她越多,他就會覺得,她跟他越來越不可能是同一類人了。


    如此,他還要搏一搏,靠近這個小姑娘嗎?


    謝朝雲心裏開始矛盾了,他究竟要不要為了那份溫暖,就將這樣一個小姑娘帶入那個是非之地,帶入亂成一鍋的謝國公府呢,他,還可以那麽自私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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