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章


    不過,這會兒的沈立冬盡管惱怒唐元祺的欺瞞,但是她此刻的心思還真的不在這件事情上,她的心思都放在了大哥沈文軒身上。


    眼下好不容易碰到了沈文軒,沈立冬自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她走過去,拉了拉沈文軒的衣袖,笑得甜甜的。


    「大哥,這會兒有空吧,跟冬兒一塊兒去竹荷院坐坐吧,要不,到大哥的清暉園坐坐也行。」


    沈文軒低眸,微微不解地看著沈立冬,不明白為何這個丫頭好長時間疏遠了他,這會兒竟會主動親近他了。


    不過還沒等他迴過神來,沈文軒就被沈立冬拉著進府門了。兄妹二人先去正堂大廳向沈博遠陳氏夫婦二人請了安,隨後去了沈立冬的竹荷院。


    沈立冬吩咐著身邊的木槿給沈文軒準備上等的好茶上來,然後又叮囑木蓮端上來幾道可口不甜膩的點心上來,放在桌子上,對著沈文軒開口道:「大哥,這茶的味道不錯,用合了時節的薔薇花洗淨了,曬幹了,然後製成了這種薔薇花茶,大哥不妨試試,這茶還透著花香的氣息,難得是一點味道都沒有走失,可是很難喝到的花茶。」沈立冬親自給沈文軒倒了一杯薔薇花茶,又指了指桌麵上的幾種小點心。


    「還有,這幾樣小點心,也是大哥喜歡吃的品種,不甜膩,也不粘牙,鬆鬆軟軟的,爽口不說,還帶著一股清涼,是冬兒讓木蓮加了點薄荷進去,吃起來會格外清爽。大哥不妨也嚐嚐,試試這點心的味道可合大哥的意?」沈立冬張羅著將這幾樣小點心,一樣一樣地,都拿了一塊起來,放到了沈文軒麵前的小盤子上麵。


    沈文軒看著沈立冬今日這般格外客氣的舉動,還有言談之間帶著幾分疏離的味道,這讓沈文軒聽在耳裏,看著眼裏都感到有些莫名地傷感,這一傷感湧上心頭,他那雙墨黑如玉的眼眸裏,竟也不知不覺染上了幾分秋愁。


    沈立冬見沈文軒沉默不語著,盯著點心跟花茶,沒有動半分的意思,忽而湊過腦袋去,對著沈文軒眨了眨眼睛。「大哥,你這是怎麽了?一點都沒有動呢,難道是在嫌棄冬兒的茶點不好嗎?」


    「不是,大哥怎會嫌棄冬兒這裏的東西,冬兒這裏的吃食自然是最好的,這一點,大哥清楚得很。」沈文軒不好駁了沈立冬的好意,倒拿起了點心,就著薔薇花茶邊喝著,邊吃了一塊點心。


    別說,這點心跟花茶確實味道很好,正如冬兒所說的那般,是上等的好茶,上佳的點心,就算此刻心情不好的沈文軒,不知不覺地也用了好幾塊的點心,等到落了肚子,沈文軒這才發現沈立冬的一雙眼睛一直落在他的身上,那樣平靜的目光,落在他的眼中,竟讓他有一絲莫名地驚慌,莫名地心虛。


    沈文軒借著喝茶舉起的動作,寬大的衣袖遮掩了麵上微微不自在的表情,隨後待等調節好了心情,沈文軒這才放下了茶杯,抬手隨意地撥了撥茶蓋,狀似無意地問了問沈立冬。「冬兒這般看著大哥幹嘛?難道這會兒就不認得大哥了嗎?」他話中有話,分明帶著幾分試探的意思,他想知道,沒有血緣關係的他跟冬兒之間,若是沒了兄妹的關係,冬兒還會不會跟以前那般親近他,會不會跟當初那般信任他這個做大哥的,會不會還是跟以前那般依賴著他這個做大哥的。


    這些想法,早就壓在他心裏好幾月了,他一直不敢開口,膽子小得連他自己都開始輕視他自己了,竟然連一句話都不敢問沈立冬,怕成了那副模樣,隻會逃避著,閃躲著沈立冬,卻從來不敢再正視冬兒的那雙眼眸。


    這會兒也是,沈文軒雖然問著沈立冬,但是他低著頭,手兒捏著茶蓋,有一下沒一下地輕輕撥動著茶水中浮沉不斷的薔薇花瓣,卻是沒有抬頭看沈立冬一眼。


    沈立冬一直以來都在納悶沈文軒為何突然之間對她那麽淡漠疏離了,她不明白,為何大哥好像一夜之間就對她改變了看法,躲著她,不再教訓她了,也不再來看她了,整日裏忙得不見人影,身體一天天地消瘦下去,二姐那天都說大哥越發地看著憔悴疲倦了,沈立冬這才發覺她竟然在忙碌之中忽視了這麽重要的一件事情。


    原本她以為大哥跟她一樣,都是在忙著事情,所以彼此之間沒有碰麵,沒有說上幾句話那是很正常的,直到最近這段日子,她才漸漸地發現了,她跟大哥之間的關係似乎越來越疏遠了,大哥還瞞著她,偷偷摸摸地行事,卻是一句話都沒有跟家裏人提起過,他一個人就承擔著那麽大的痛苦,日夜被折磨著,竟然隻字不露,這讓沈立冬覺得心酸的同時,又覺得大哥做得不厚道了,竟然將這麽大的一件事情瞞著一家人。


    若非她今個兒跟蹤出去,若非她耳力不錯,她恐怕到現在都不知道大哥竟然身負血海深仇,他的親娘還找到了大哥,要逼迫大哥去做他不願意做的事情,她要帶著大哥一起去復仇,想要毀了大哥的一生啊。


    沈立冬想到這裏,再聽沈文軒剛才的那句話,似一迴味,就明白過來了。原來是這樣,大哥看來似乎已經知道了。


    就在那一天晚上,她朦朦朧朧還有些記憶,那天,她暢快痛飲著,似喝得醉醺醺的,但是意識卻還是留了一些的,因而當她知道是大哥沈文軒送她迴的竹荷院,她馬上就問了木槿木蘭二個丫鬟,問她們可看到大哥沈文軒有異樣表情,可是那二個丫鬟卻未曾提起這個。如今想來,問題就出在那裏了,想必憑木槿一貫行事的謹慎還有木蘭的體貼忠心,她們兩個又怎會在她麵前說大哥沈文軒的是非呢,這不是擺明要挑撥他們兄妹關係嗎,這樣的惡人,她們兩個丫鬟怎麽可能會去做,何況她們並不清楚真實的情況是什麽樣子的,自然也就沒有什麽證據,這種猜測的想法那當然是不會跟沈立冬說起什麽的。


    所以最終,該怪責的恰恰是她自個兒,誰叫她當時問著木槿木蘭的時候,不將話說得明白一些呢,那樣的問話,木槿跟木蘭又能迴答什麽呢?又能讓她得到什麽有用的消息呢,想來,都是她自己太過疏忽了,這段日子太過疏忽大哥了,就連二姐都看得見的事情,她卻從未去細想過,可見她是多麽不稱職的一個妹妹,一個不值得大哥疼愛的妹妹啊。


    想到這裏,沈立冬心下愧疚不已,對著沈文軒的那句問話,竟是久久地無法迴答,而她這一沉默,似又讓沈文軒誤解了。


    沈文軒久久未曾得到沈立冬的答案,那撥弄著茶蓋的手指微微一僵,隨後他神色黯然地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淡淡地起身。


    「冬兒,大哥這會兒坐也坐過了,茶也喝了,點心也吃了,這個時候也該迴去了。」


    「等會,大哥,等一會再走。」沈立冬站了起來,趕緊攔截了沈文軒的去路,她此刻恨不得甩自己一巴掌,她怎麽又做出讓大哥誤解傷心的事情來了。


    想到這裏,沈立冬忙解釋著。「大哥,大哥,你聽冬兒說,聽冬兒解釋一下,可以嗎?」


    「冬兒究竟想要說什麽?有什麽事情需要跟大哥解釋的嗎?」沈文軒的口吻中帶著幾分苦澀的味道。


    「大哥,請你一定一定要相信冬兒,在冬兒說話期間,大哥千萬不要生氣,也千萬不要甩頭就走,聽冬兒全部說完話,可以嗎?」沈立冬擔心她一說出她知道大哥不是沈家的孩子,生怕大哥就氣得揮袖走人了,因而她在說話之前,向沈文軒提出了這個要求。


    那沈文軒聽到沈立冬提出了這個要求,驀然就明白了沈立冬這會兒想要跟他說什麽,此刻他的心繃緊到了極致,卻不得不按耐住心中的那份恐慌。


    「冬兒,說吧,大哥聽著呢,保證在冬兒說完之前不會走,這樣,可以嗎?」無論怎麽樣,這件事情總是要提出來的,早提出來,早解脫,晚提出來晚點解脫罷了,怎麽樣都不會改變什麽的,不是嗎?


    與其拖得更久,倒不如現在幹脆一些吧,這樣的話,他也許可以毫無牽掛地去做另外一件事情了,那件就算他不願意,恐怕他也要去做的一件事情。


    人生,豈非很有事情都是如此,你想要做的事情,你沒有辦法去做,你不想要去做的事情,老天去偏偏讓你去做,這雖是可悲,卻不得不承認,命中注定的事情,該來的總是要來的,誰也擋不住來去的步伐,不是嗎?


    沈文軒這般想著的時候,沈立冬卻神情變得異常認真嚴肅,她甚至搬來一條凳子,站了上去,雙手按住沈文軒的肩膀,眼睛平視著他,然後唇瓣一張一合,開始清晰地吐字。


    「大哥,在冬兒說這件事情之前,冬兒必須向大哥認錯,冬兒有件事情明明知道了,卻還隱瞞了大哥,是冬兒的不對,冬兒錯了。可是既然冬兒知道錯了,冬兒現在就立即改過,冬兒決定告訴大哥。其實,在大哥跟朝雲哥哥說話的那一天晚上,冬兒就知道了大哥並不是沈家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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