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石聖感覺自己沉睡了一個世紀之久,醒來時全身都是無比酸軟的感覺。他勉強支起身子,卻發現自己身上的穿著十分陌生。有些茫然的環顧四周,發現自己所處地方應該是一個房間,旁邊桌上放著一個用來點燃蠟燭的古老燭台。除此之外還有另一張床,躺在上麵的人是林子幽。


    白石聖迴想起意識消失前的那一幕,他和林子幽在最後的時刻相擁,靜靜等待死亡……


    “嘶……”白石聖忽然感覺腦海深處傳來隱痛,連忙停下了思索。


    這個房間裏很幹淨,空氣流動也很通暢。而且這裏的家具做工看起來十分精細。這裏應該是葉氏家族的居所吧,他和林子幽最終還是逃了出來。白石聖掃了一眼桌麵上的東西,懷表、黑色戒指、灰色手鏈……一樣也沒少。


    就在白石聖想著要下床的時候,房間的精致木門突然被人從外麵打開。推開門的是一隻女人的手,蠟燭的光照在她臉上,顯得十分安詳。


    “雲諾你醒了?”葉柔端著兩碗冒著熱氣的湯藥緩緩走進來,將方形木盤放在桌麵上,然後端了一碗湯藥到白石聖手上。


    “謝謝……是你救了我們?”白石聖雙手接過,雖然心裏清楚,但還是開口問了一句。


    “是啊,你們兩個差點在泉水裏溺死了,還好許年老爺子一直守在泉眼旁邊。”葉柔眼中滿是柔和,好像在這一刻隻當白石聖是一位十幾歲的少年。


    白石聖很快喝完一碗湯藥,然後下床赤腳走到桌子旁放下碗。


    白石聖不知道和眼前這位成年女性談論什麽話題,想起之前被他和林子幽救出的葉寒便開口問道:“你們那位葉寒少主他還好吧?”


    “在我的治療下,他已經好很多了。謝謝你們!”葉柔真心的表示感謝。


    “你也救了我和林……幽,是我應該謝你。”白石聖其實並不擅長與人交流,也不喜歡說客套話。


    葉柔似乎也想說什麽,卻一個聲音打斷——“……水……水……”


    林子幽意識好像還並未完全恢複清醒,隻是因感到幹渴而重複著話語。葉柔連忙在桌麵上倒了一杯水,而白石聖也過去將林子幽稍微扶起。


    喝下水的林子幽臉色顯然好了一些,她緩緩睜眼,看見了旁邊一臉關心的白石聖和葉柔。


    “你還好吧,林幽?”葉柔關懷問道。


    “嗯……”林子幽稍微點頭,然後她眼角瞥見了自己右肩上的潔白紗帶,一股中藥味的淡香直入鼻腔。


    注意到林子幽的目光,葉柔連忙解釋:“你右肩那裏是我幫你處理的,雖然已經上了藥,但以後可能還是會留下痕跡……”


    “……謝謝。”林子幽輕聲答謝,她看見桌子上一個空碗和一隻方形木盤,木盤上麵還剩一碗仍冒著熱氣的湯藥。


    白石聖拿過一隻枕頭放在林子幽後背,讓她倚靠在床簷旁,然後轉身去端起葉柔放在桌麵上的另一碗湯藥。原本他想拿勺子喂林子幽的,卻被她直接“奪”過碗,然後安靜的一小口一小口喝完。雖然右肩依然傳來一絲疼痛,但她感覺現在已經好很多了。


    “你們二位先聊吧。對了,你們的東西都放在桌麵,檢查一下有沒有丟了什麽。你們如果有其他需求可以出來外麵的院廳找到葉寒,他會幫到你們。我還有事先走啦~”葉柔用柔和的聲音說道,然後端起盛著兩隻空碗的方形木盤便轉身離去。


    白石聖抬眸望了一眼林子幽右肩的潔白紗帶,似乎想起了什麽,輕聲說道:“對不起……如果那個時候我沒有擅作主張……”


    渲滿溫暖燭光的房間裏,氣氛在這一刻稍微變得有些安靜下來。林子幽看著低著頭的白石聖,他眸中,似乎閃過一抹深深的愧疚。


    有那麽一瞬間,林子幽心中仿佛湧現一個錯覺:他一定把自己當成了很重要的人吧……而她自己……


    “我沒事啦,而且最後你不是來救我了嗎?”林子幽臉上帶著淡淡的微笑,她盡可能的讓自己聲音更加柔和一些。


    “可是……”白石聖看向林子幽,可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打斷。


    “我困了,想再休息一會兒。”林子幽說完,將身子縮入被子,然後背對過白石聖側躺下來。她不想讓他注意到自己沒來由突然濕潤的眼眶。


    白石聖不知道林子幽此時的心中所想,以為她是真困了。


    “那我一個人出去走走吧。”白石聖說完,走到桌子旁拿起懷表、黑色戒指。從儲物戒指中取出一雙新的鞋襪迅速穿上,然後便輕身離開了房間。


    哢噠——精致木門被關好,房間內再次恢複了安靜。


    仿佛是因為身旁再無旁人,林子幽眼眶中的淚水在這一刻決堤而出。她說不清楚自己的情緒,隻是腦海中在重複著幾個畫麵——懸崖邊與身首如蛟的怪物緊張對峙……忍痛拚盡全力爬上懸崖……無暇休整再次逃亡……將死的時刻,映入眼簾的少年臉龐……還有彼此那第一次的相擁……


    末世降臨前的那通電話,讓她自認為自己早已放棄了心中的一切情感。


    可現在自己又為何流淚?說到底,她內心深處的自己還是太過脆弱。


    ……


    也不知過了多久,林子幽竟漸漸有了睡意,很快就睡著過去。


    離開房間的白石聖經過一段有燈籠照明的通道,然後緩緩推開通道盡頭的大門——外麵正是先前許年老爺子曾帶他們來過的平地空間,人聲有些嘈雜,卻並不至喧鬧的地步。


    通過手上的懷表,白石聖知道現在的時間是早上。


    在這片平地空間中,白石聖目測估計有一百來號人,差不多都是統一的淡綠衣衫服飾。他們似乎在認真訓練一種格鬥術,似乎並沒有人注意到角落的少年。


    白石聖看見了正在指導他們葉氏族人的葉寒,然後便想過去和他打一聲招唿,畢竟這裏是人家的地盤。誰知他才剛邁出腳步,就忽然聽見旁邊有一個人朝自己喊道:“早啊,雲諾。”


    白石聖迴頭望去,發現是一個自己從沒見過的大叔。出於禮貌,白石聖露出一個尷尬的微笑,然後有些局促地說道:“早……”


    接下來他每經過一個人的旁邊,那個人都會和他打招唿,無論男女老少。


    “雲諾小兄弟,你穿這麽少不冷嗎?”一位和藹的中年男人突然站出來說道。


    被他這麽一提醒,白石聖才發現,周圍的人除了自己以外都至少穿著兩件衣裳。


    “我……不冷……謝謝。”白石聖笑著擺擺手,盡可能的讓自己表現得不那麽社恐。


    葉氏族人們的熱情讓白石聖多少有些拘謹不安。因為從小到大,他都是人群中最不起眼的存在,此刻卻一下子感受到這麽多人的禮貌對待。


    葉寒也注意了白石聖的身影,他放下手上的工作,連忙小跑過去。


    “雲諾!”


    白石聖隻感覺自己肩膀被人不輕不重的拍了一下,迴頭一看,發現是比自己高出一個跟頭的葉寒。他這想起自己原本是要去找葉寒,可現在看見站在眼前的葉寒卻又不知道說點什麽。


    “葉寒……”


    也許是看出來白石聖的拘謹不安,葉寒露出一個陽光的微笑,然後輕聲說道:“走,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不容白石聖拒絕,葉寒一把摟住他的肩膀,往旁邊的一個通道入口走去。從前極少與人親近的白石聖在這一刻竟沒有多少反感,反而讓他覺得葉寒是一個熱情開朗的人。


    兩人很快來到一處隱秘的觀測天台,從這裏可以看見一整片青湖的景色。但此刻的白石聖卻被視野中的一幕驚呆了——望不到盡頭灰蒙天際,不停地落下輕盈的潔白雪花,世界步入寒冬仿佛已有一段時日。白石聖和林子幽來時的青湖水麵上結了一層厚厚的冰,冰麵上是朦朧的銀白迷霧。冬雪,已然冰凜於世間萬物。


    這才過去幾天……


    盡管白石聖心裏一萬個不敢相信,但眼前的一切都在告訴他——這是真的。


    “太神奇了,才兩三天的時間,青湖就變成了冰湖。”葉寒在一旁歎然道,“這其實還是葉柔她告訴我的,一開始我也不敢相信呢。”


    白石聖將手伸出觀測天台,接住了一朵輕輕飄落的雪花。看著掌中有著透明線條的一小片雪花,他稍微陷入了某種沉思。


    實際上,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看見下雪。


    “雲諾,你先在這等一下,我去取點好東西過來!”葉寒突然露出一個神秘的笑容,拍了拍白石聖肩膀,便轉身消失在來時的路上。


    白石聖有些愣在原地,望著葉寒消失的背影,他腦海中忽然浮現出一個人的身影……


    葉寒給他的感覺,白石聖從小到大隻在老吳叔身上曾感受到過。


    想起已逝之人,氣氛變得有些傷感起來。收迴望向外麵的目光,白石聖從儲物器取出來兩塊二階晶源,服下其中一塊後便順勢坐在一旁的石頭上穩定氣息。在浮雲城試煉中得來的晶源還有不少,都存放在一個特殊的活性裝置中,不至於失去效用。


    葉寒沒過多久就迴來了,他的手裏拎著兩瓶陶罐小酒。而白石聖也剛好在這一刻睜開眼睛,似乎已經快速渡過了進化的過程。


    “雲諾,給。”葉寒走到白石聖旁邊坐下,遞出其中一瓶酒給白石聖。


    白石聖已經聞到了一絲淡淡的酒香,但他還是詢問出聲:“這是……”


    “葉柔以前釀的鄂酒白雲邊,味道可好了!”說到這裏,葉寒兩眼放光,然後迫不及待的擰開了自己手上的白雲邊酒。一瞬間,一陣沁人心脾的芳香撲鼻而來,讓人如入芳華美夢。


    “你和葉柔……”白石聖疑惑的看向已經喝下一口白雲間的葉寒。


    “啊對,忘了跟你說,她是我姐。這兩瓶酒我可是求了好久她才願意給我呢!”說到葉柔,一向陽光開朗的葉寒此刻也露出了一副“懼怕”的表情。


    “……”白石聖淡淡的笑了一聲,並非掩飾的笑容。


    “我也有東西給你。”白石聖攤開手掌,露出了一塊透著淡金色光芒的晶源。他在心裏默默想著:算是感謝他們的招待吧……


    葉寒接過那塊晶源,在手中稍微端詳了片刻後竟驚唿出聲:“這是……晶源?高品質的晶源!”


    “這我不能要……”葉寒知道末世之下晶源的來之不易,有時候手上多一塊晶源便多了一分活下去的希望。


    “拿著吧,我還有不少。”說著白石聖用手在胸前的黑色戒指輕輕一晃,一塊差不多大小的晶源便出現在他手掌中。


    看見這神奇的一幕,葉寒有些震驚的說道:“這是儲物器吧……”


    白石聖點了點頭,吞下手中的晶源,然後又擰開酒瓶飲下了一口白雲邊。


    “你……”葉寒不知道是出於哪方麵的驚訝,用一種看向怪物的目光望著麵色平靜的白石聖。


    “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啦。”葉寒知道自己遠遠不能看透眼前這個少年,隻好將手中的晶源一口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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