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延玉屍骨未寒,遺孀便與幾名有婦之夫出雙入對,皇城中又傳了不知多少風言風語。


    於輕輕自然對此憤憤不平,她向來信奉君子之交問心無愧,這些嚼舌根子的卻滿肚子齷齪心思,奈何如今人微言輕,說什麽都越抹越黑。


    於輕輕又氣得好一段時間不出門。


    時節一轉眼來到冬至,今年的冬日格外冷,雪下了厚厚一層,但這冷是冷不到王孫貴族的。早在半個多月前皇後就廣發請帖,要在城郊行宮設宴,於輕輕也收到了請帖。


    這一日天還未亮,於輕輕已收拾妥當出門。換在曾經於輕輕是不用應酬的,便是天子皇後也不能給她臉色看,也因此多少女眷看她不順眼,要是今天敢不去赴宴,明日又不知會傳出什麽閑話來。


    內心愁苦,於輕輕也就無心瞧窗外的雪景,眯眼小憩,叫侍女到了之後叫醒自己。


    雪後的路十分濕滑,一路顛簸著於輕輕不知不覺睡著了,朦朧中她聽到了開城門的聲音,接著路途更加顛簸,也不知道這皇後哪根筋不對,非要在城郊設宴。馬車左搖右晃,耳畔還有侍女車夫的驚唿慘叫……不對,有人劫車!


    於輕輕再養尊處優也在這個時代活了好幾年,且不說古代的治安根本沒法和現代比,就是這段時間猖獗的流民匪盜,已經劫了不少車馬,更有慘者丟財丟命。


    於輕輕第一反應是跳車,可是車門已經被鎖住,拚盡力也推不開。


    有人揮動鞭子,馬匹嘶鳴,馬車脫離了原本的軌跡在更加偏僻的路上狂奔。


    “放肆!放肆!知道我是誰嗎,快放了我!”


    “求求你們放了我,我可以給你們錢,我不會報官。”


    於輕輕聽到奴仆的喊叫聲越來越遠,車內隻有她一人,她大聲嗬斥又或者以錢財相商,但無人迴應她,隻有馬車搖晃蕩得她不斷跌倒。


    也不知過了多久馬車才停下,於輕輕喊得嗓子啞了,渾身上下無處不疼,她終於等到車門打開,走進來的確實一個彪形大漢。


    於輕輕不住往角落裏縮,可馬車又能有多大,她實在退無可退。


    大漢目光在於輕輕臉蛋胸脯上反複打量,又從懷裏掏出一張畫像對此,嘖嘖感歎:“長得這麽勾人,難怪男人才死就有人上。”


    於輕輕聽得話不對,猛然抬頭發問:“你是誰,為什麽要抓我?”


    大漢卻不和於輕輕廢話,抬手一打脖子將人擊暈。


    “為什麽,要怪就怪你不知廉恥,敢壞主子的好姻緣。”


    於輕輕被流寇劫持,這事在引起微不足道的水花後又被有心人摁下去,不再起半點波瀾。


    車馬一路遠離皇城,整整五日,於輕輕隻吃了兩個饅頭和一碗粥,餓得連反抗的勁都沒有。車外從寂靜到喧鬧,於輕輕聽得出來,綁架她的人應該走到了還算繁華的城鎮,她聞到了早點的香氣。


    好餓啊。


    馬車的速度確實慢了不少,最後停在了一處清靜的地方。


    “媽媽,收貨不?”


    於輕輕聽到大漢的叫喊聲,頓時警鈴大作,什麽媽媽?


    才喊了兩聲,於輕輕又聽到一個女人的聲音:“哎呦喂大清早的誰呀這是。”


    那掐尖的腔調很是熟悉,於輕輕卻一時想不起來是誰。


    大漢似乎拉著女人到稍遠的地方說話,於輕輕聽著悉悉索索不甚清晰,不安卻愈發濃烈。


    約莫過了兩柱香的時間,腳步聲重新靠近馬車,車門被打開,印入於輕輕眼中的除了那名大漢,還有一名衣著妝容皆十分豔麗的中年女人。


    大漢指著於輕輕道:“這貨色不差吧,才死了男人就勾三搭四,也隻有你這才收得了。”


    中年女人如看待貨物般點頭,十分滿意:“不錯,真是不錯,當花魁娘子綽綽有餘。”


    於輕輕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她再不沾俗務也聽出來,自己被賣到了青樓!


    “不,你們不能這樣,我是良家子,是攝政王遺孀,你們放了我!”


    恐懼成了於輕輕此刻唯一的情緒,她不顧虛軟的身體想要站起來,卻又被大漢輕鬆推倒。


    大漢掐住於輕輕的下巴迫使她無法說話,附在她耳邊說:“我幺妹也是良家子,被人從偎香樓抬出來的時候身上沒有一塊好肉,也沒有一件完整的衣裳。”


    於輕輕瞳孔驟縮。


    老鴇久經風月場早成了人精,一眼就看這其中有矛盾,不過她可不會管閑事,隻是對大漢說:“你可仔細著點,別把臉給我弄傷了。”


    大漢便將於輕輕放了,拍拍她的臉蛋說:“放心,等你掛牌接客,我會多叫點兄弟過來,一定讓你恩客不絕。”


    於輕輕渾身顫抖,眼裏蓄滿淚水,這個人就是畜生!


    等大漢走了,老鴇又輕蔑地對於輕輕說:“我管你是什麽妃,就是公主到了我這也得乖乖接客,勸你還是聽話點,穿金戴銀的好日子還在後頭。”


    這話何等刺耳,於輕輕再也忍不住失聲痛哭。


    老鴇見慣了這樣哭哭啼啼的,又換了一副臉色軟話相勸:“要我說既來之則安之,現在這世道笑貧不笑娼,我們這地界也算富庶,少不了你吃香喝辣,你也別覺得下賤,就是那皇城的什麽王妃也一樣開娼館,你還能比王妃高貴了去?”


    “那不一樣!”於輕輕聽到老鴇拿自己和她做一類,憤怒讓她不顧劣勢大聲反駁,半解釋半威脅:“偎香樓的姑娘都是自願簽字畫押,你這是逼良為娼,就不怕”


    這話才說完,於輕輕忽然心虛了一瞬,她想到了梅淩寒,但也隻是一瞬。當初偎香樓的姑娘進來都是要本人點頭的,於輕輕自認沒對不起誰,至於那些官家子女,隻能怪她們自己家作奸犯科,而且如梅淩寒那樣的花魁,誰還能逼著她接客不成?想到這,於輕輕底氣足了。


    但是老鴇的底氣更足,她從袖中拿出一張字據,“可別說我逼你,賣身契上還有你的手印,看清楚了,‘於輕輕自願賣身花紅樓十年’,你就是告到天王老子那老娘也站得住腳。”


    這怎麽可能?!


    於輕輕低頭看自己的手,發現手上確實有一些紅印,馬車裏光線不好,這幾天她都沒注意到。


    “不是,這不是我簽的,你放了我,我可以給你錢……”


    絕望與恐懼淹沒於輕輕,她仍然大聲哭喊希望老鴇放了自己,可是老鴇怎麽會和於輕輕浪費那個時間,叫上兩個打手把人綁了抬進小黑屋子裏關著———不肯就範的貞節烈女老鴇見得多了,她有的是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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