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淩晨三點一十八分,彩雲省已經陷入沉眠,人們在黑甜鄉中迎接第二天的太陽。


    在臨河村一處不起眼的水泥平房中依舊有人不知疲倦,他們麵容憔悴雙眼布滿血絲,烏青的黑眼圈和厚重的眼袋說明他們已經許久沒休息好。


    房間沒有點日光燈,隻有一盞台燈做照明,黑色的窗簾將街道的光源隔絕。一名年過三十的人盯著一台筆記本電腦,他目光一瞬不瞬,生怕錯過一絲蛛絲馬跡。


    電腦屏幕上是一幅單調的經緯海拔圖,從地形上來看顯示的是一片小山脈,離山脈不遠處有一條河流流過,點擊某一處就能看到那處的實時地貌。這無疑是官方才能使用的高科技設備,而這一屋子穿著樸素、相貌普通到扔進人群裏就找不到的人正是夏秋的隊友們。


    王連已經守著電腦看了兩個多星期,眼睛又幹又澀,再這樣下去猝死大概是遲早的事。


    屋子裏共七人,一名實在看不下去的本地警方為王連泡上熱茶,“兄弟,別看了,這麽久了電腦都能給你看出花了。”


    “夏秋還沒找到。”


    王連的聲音是幹啞的,雙眼黯淡,但一字一句十分堅決,“我來時帶多少人,等迴去時也要帶多少人。”


    一名年輕的警察抱來幾桶泡麵,聽聞這話毫不留情潑冷水,“我看夏秋就是跟冷厲天跑了,這女人啊就是好騙,王隊你也別自責。”泡麵是才泡好的,餓極了的霍正拿起一桶酸菜牛肉麵就唏哩唿嚕吃起來,嘴裏包滿了也不忘說話,“我們幾次眼看就要成功都被冷厲天跑了,你說哪次不是因為夏秋,前幾次還找借口,這次好了,借口都沒有直接失蹤。”


    “要我說反正咱現在手上的線索不少,不如先把國內的血夜勢力剪幹淨,冷厲天就算有三頭六臂他沒錢還得冒出來,夏秋……哎喲誰踩我?!”


    霍正三句不離夏秋,言辭間盡是不滿,說出來自然不會客氣,旁邊的隊友使勁給眼色也沒看到,這一腳自然就踩下來了。


    隊友無視霍正的不滿,先給王連端來一桶香菇牛肉麵,“頭,身體要緊,先吃點東西,正氣水說的也不是沒道理,你看好不容易咱才有這麽多線索,再不動手人就跑了。”


    沒有一句提夏秋,話裏話外卻都是放棄夏秋。


    王連低頭揉搓一把臉,“至少要確定夏秋現在的情況,如果她隻是被俘了,那我們的行動很可能對她帶來傷害。”


    可是這句話連自己也說服不了,王連喉結上下滾動一下,掐住自己掌心道:“如果、如果到早上還沒夏秋的消息,那我們就動手。”


    他鼓足勇氣才能說出這句話。


    王連帶了夏秋幾年,看著她從一個什麽都不懂的黃毛丫頭一步步成長,熱情、堅強、開朗、溫柔,這是所有人對夏秋的評價。王連一直以有夏秋這麽一個徒弟為榮,他始終不肯信,一個堅強的戰士會為了那麽一個狗屁倒灶的人背棄信仰。


    本地警察拍拍王連肩膀,被戰友兼一手帶出來的徒弟背叛,這種滋味任誰也不好受。


    王連歎口氣,聽到電腦傳來叮咚一聲,大概是其他隊友有什麽新動向。他們警察之間有內部專用聯係軟件,綁定了位置信息,有什麽消息能第一時間知道。


    霍正見王連實在難受,主動打開信息,“我去,是匿名!”


    一聲驚唿,喝水的吃泡麵的查資料的全放下手上的事擠到電腦前。


    警方內部賬號是不可能匿名的,除非能通過軟件內部篡改數據,可是軟件的設計人已經去世,相關資料全部在國安部保存,想破解軟件的人不是沒有,但至今無一人成功。


    王連神色凝重起來,這是敵人的挑釁嗎?


    他點開第一條信息,是一個坐標,距離這不遠,但出了國境線。


    第二個信息是一句歌詞:【我們一個像夏天,一個像秋天。】


    第三個則是一段視頻,光線很暗但從側麵的光源來看有人在旁邊打了一隻手電筒。視頻正中是一隻張牙舞爪的大龍蝦,抓住龍蝦的手白皙細小,顯示是一名女性的手。龍蝦掙紮得很厲害,稍有不慎就會被它的大鉗子夾住,這時又有一隻手拿著剪刀過來對準龍蝦鉗子哢嚓一刀,龍蝦鉗子斷了,剪刀左右飛舞,很快威風神氣的龍蝦就成了光禿禿的蝦條,沒有一點攻擊力。


    “我咋感覺這手那麽熟呢?”


    一名和夏秋共事一年多的人忍不住念叨。


    王連死死盯著電腦上的那隻手,雖然手的主人全程都沒有露臉,但他知道那一定是夏秋。


    “就是夏秋。”王連說,“這句歌詞是夏秋用過的簽名,那隻抓龍蝦手上的傷口,夏秋手上有一模一樣的。”


    王連很鎮定,鎮定得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夏秋沒有叛變,這是多麽理所應當的事,他很開心,腰杆不自覺挺直。


    本地警察沉吟片刻:“這個坐標的位置可離金三角不遠了。”


    平房內陷入沉默,那已經是花國也不方便動作的地方。


    夏秋是否叛變,這是個問號。


    視頻在反複播放,也不過兩分多鍾的時長。


    霍正看看隊友又看看隊長,在尷尬的氣氛中硬著頭皮開口:“這個視頻是什麽意思?”


    霍正看著王連,他是最了解夏秋的人。


    那隻剪龍蝦的手很利落,她知道怎樣才能讓一隻龍蝦失去戰鬥力,然後一刀插入龍蝦頭部,龍蝦掙紮幾下就再也不能動彈了。


    王連深思一會:“鉗子、爪子、頭……難道夏秋是想讓我們剪斷冷厲天的爪牙?以我們現在的線索,確實可以給冷厲天強有力的打擊。”


    霍正:“萬一是圈套呢?”


    ……


    無人迴答。


    王連說:“我去找夏秋,你們聯係總部加派人手,不排除圈套的可能,但如果夏秋成功打入敵人內部,那將對我們的行動十分有利。”


    時間淩晨三點四十八分,別墅內漆黑一片,容玉關掉手電筒,電腦上最後一串代碼被刪除,卿卿檢查無誤後關掉電腦。


    “能確保不被發現嗎?”


    卿卿有條不紊收拾殘局,夏思合還是不放心,她一個電腦小白什麽都不懂,但是電視還是看過的,卿卿全程表現得十分輕鬆,完全沒有別人家那種險象環生緊張刺激感。事情來得太容易,夏思合害怕。


    卿卿憐愛地撫摸夏思合頭:“年輕人就是不懂事。”


    夏思合歪頭疑惑。


    卿卿笑了:“當年被抓前我不小心弄出一款軟件,你猜是什麽軟件。”


    她雙目幽幽,看得夏思合心頭一跳:“我可以不猜嗎?”


    卿卿:“當然可以。”


    見鬼,這群女人到底為什麽這麽多年都沒有弄死冷厲天,該說是主角光環太強大嗎。


    夏思合知道這個世界離譜,但有時候確實離大譜,這麽多女人隨便拎出兩個就能把冷厲天給玩死,這麽多年不動手是等著讓冷厲天收拾好顯示他對秦小小的真愛嗎?


    係統:“是的。”


    夏思合持續無語,她對這個世界已經絕望了。


    這次行動沒花費多少時間,三個人很快收拾迴房不留痕跡。


    五分鍾後,年邁的管家打著手電慢悠悠晃進廚房,廚房地上還有些水漬,空氣中一股腥味。


    管家搖搖頭:“年輕人就是毛躁。”


    他套出紙巾把地上的水漬仔細擦幹,把掉落在角落的龍蝦殘肢撿幹淨,點燃一小塊檀香,淡雅的木香很快掩蓋多餘的氣味。


    夜靜悄悄的,仿佛什麽都沒發生。


    夏思合翻來覆去睡不著,她心裏實在沒著落,反正明天白天也沒事做,她叫出係統,邊擼貓邊閑聊:“你說王連那邊還會信我嗎?”


    係統喵一聲:“根據計算,可能性低於百分之十。”


    “哎,你說我也不是真的夏秋,萬一被發現了怎麽辦?”夏思合思維明顯沒和係統在一條線上。


    係統翻個白眼,唿嚕唿嚕換個姿勢,“合姐,這迴你真聽我的,老老實實跟著劇本走不香嗎,亂打亂撞有什麽好處,咱們又窮,要是失敗就又得迴新手村從頭再來。”


    夏思合歎口氣:“要是夏秋還在就好了。”


    係統一貓爪拍夏思合臉上:“醒醒吧,輪迴這麽多次,夏秋魂早散了。”


    夜晚的風很大,大風吹散烏雲,月光溫柔地穿過上鎖的玻璃,風吹起薄紗簾,在月光下朦朦朧朧。


    空靈的歎息聲在房間迴蕩:“我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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