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開門,我是張老六!”


    迴村的張老六,砰砰猛叩鄰居房門。


    曾經為了土地吵過架的李嬸,皺著眉頭打開了門。


    已經快三個月沒說過話的張老六,站在門口。


    突然砰的一聲,跪了下去。


    他掏出一把線香,分出三根,遞給李嬸。


    “我張老六今天想求你幫個忙,請你去我家,為我供奉的保家仙,燒上一柱香!”


    說罷,他砰的一聲,磕下了頭。


    農家人雖沒文化,但卻懂道理。


    下跪不是小事,更何況,張老六與自己有仇。


    這人從不欠人情,今日卻逼得跪了下去。


    李嬸當即嚇壞了,將他扶了起來:“你我同歲,我怎麽受得起如此大禮?”


    “快快快,我隨你去,我隨你去。”


    磕一個頭,又一個頭。


    熟人,不熟,僅是見過麵,從未說過話……


    張老六放下了臉麵,挨家挨戶,下跪磕頭。


    他家大門敞開,院裏全是求來的村民。


    村民們一頭霧水,不斷說著閑話。


    一個個排著隊,走到神壇之前,點起線香,恭恭敬敬插了進去。


    線香燃燒著,香煙騰起,逐漸凝成一股肉眼不見的細繩,朝著村外飛了去……


    “唿……唿……”


    道士喘著粗氣,一記玄陽掌,將清風轟得身形潰散。


    “沒了吧……你再沒手段了吧……”


    他捂著受傷的肚子,氣喘籲籲地看著黃大仙:“還有什麽招數,快使出來!”


    “張老六……”


    黃大仙閉上了眼:“我黃愛國,對得起你的香火……”


    說罷,他的手也裂開一道口子。


    再也沒了力氣。


    保溫杯自天而降,墜入小河之中。


    牛犢大的黃皮子,在天空中顯現真身。


    渾身布滿的裂痕中,已落不出一丁半點的香灰。


    “來吧!道士!有始有終!”


    他已決然。


    “既然如此……”


    道士並起二指,匕首再度飛起:“你的妖丹,貧道笑納了。”


    匕首飛射而出。


    即將戳到黃大仙時,突然停了下來。


    道士抽了抽鼻子,頓時一臉愕然。


    “哪來的這麽多香火氣?”


    “什麽情況?”


    “怎麽迴事?”


    他三連震驚之中。


    肉眼不可見的香火,已然撞在了黃大仙體內。


    渾身的裂紋,盡數合了起來。


    那早已疲態盡顯的黃大仙,再度恢複人身。


    數百戶人,上千顆心。


    香火之力磅礴而來。


    黃大仙輕輕捏了捏手,感受著體內的不斷湧入的香火。


    自己也摸不著頭腦。


    他順著香火之力的來源方向遙遙一望。


    突然就咧嘴笑了。


    “你們啊……”


    他欣慰地笑著:“不枉我豁出性命,保你們平安。”


    “急急如律令!雷來!”


    道士驚慌著,豎起二指,直指天空。


    可天空之中,再沒半點迴應。


    他驚愕著,看著自己的手指,不敢相信這一切。


    “雷來!雷來!雷來!”


    自己的道力並未枯竭,為何不來雷霆?


    看著一步步踏空而來的黃大仙,他一臉驚恐。


    陡然想起了師父曾經說過的話。


    “道士,借天地之威,行善修身,求長生,修天德。”


    “嗬……”


    這次,他不是冷笑,而是淒涼地笑了。


    天空之中,響起一聲細小雷聲。


    “原來,你在啊,隻是你不願意再借雷霆給我了嗎……”


    “修道修道,修了半輩子,最終竟被天道摒棄……”


    “我這算是修的哪門子道啊?”


    話閉,他躺在了冰棺上,又掏出一根雪茄,含在嘴裏。


    “最後借我一次吧,幫我點燃這根煙。”


    一道驚雷落下,準確擊打在雪茄之上。


    雪茄,燃了。


    “嘶……”


    “唿……”


    他狠狠地吸了一口,舒坦地躺在了冰棺之上。


    此時的黃大仙,已經走到了他麵前。


    “妖道,你謠言欺民,誆騙冥婚,強搶屍身,靠著一身本領,招搖撞騙!


    “今日,我當替天行道!”


    香火之力盡數纏繞,將道士牢牢擠在其中。


    逐步擠壓,擠得他筋骨盡碎……


    “原來,所謂的天道,是人心……”


    道士,駕鶴歸天。


    黃大仙用香火之力托住冰棺,從天上飄了下來。


    看著疼痛難耐的楚人美,喃喃道:“哎,這次可欠你大人情了。”


    “人情有個屁用!我疼啊!我疼!”


    她那厲鬼之相,配著發自內心的慘叫。


    饒是黃大仙見多識廣,也覺得滲得慌。


    “能挺住麽?”


    他關切道。


    “還好,道士沒了,陽雷也不會持續。”


    楚人美哭喪著臉:“可是,我好疼啊……”


    “行了行了,別哭了……”


    黃大仙一臉苦笑:“你這哭聲還帶粵劇的,聽得滲人。”


    “大仙,我感覺你好像精進不少啊?給我治一下唄?”


    楚人美討好道。


    黃大仙單手一抓,掌心香火匯聚:“你確定?”


    “別了別了!”


    楚人美連連擺手:“讓我疼著吧……”


    “那就起來,去村子裏,把冰棺還了咱們迴清河。”


    不多時,村內。


    張老六額頭纏著繃帶,繃帶裏滿是鮮血。


    跪在地上,迎接黃大仙的到來。


    “家仙在上,請受信徒一拜!”


    在他家聚著的村民,全都一副看傻逼的表情。


    張老六嘿嘿笑著,看著那失而複得的冰棺。


    又一次叩首下去。


    這一次,他對準了恢複了人相的楚人美。


    “大仙在上……”


    “別別別!”楚人美趕緊擺手:“你別這麽叫,你這是咒我。”


    “那我該怎麽叫?”張老六疑惑道。


    “怎麽叫都行,但是,第一,不能叫我大仙之類的稱唿,第二,不能給我立祠上香,否則我每晚給你托夢!”


    楚人美惡形惡狀。


    脖子上的灼傷一般的皮膚,看得張老六更加愧疚。


    “我能給你燒紙錢嗎?”他問道。


    “想燒就燒吧。”


    楚人美擺了擺手,將他扶了起來:“你真要謝,得謝大仙。”


    “他供奉我,我保他一家平安,這是份內之事。”


    黃大仙咧嘴一笑:“好好給小翠入土吧,我們先走一步。”


    “大仙留步!”


    張老六跑進屋子,搬出一個書包:“這筆錢怎麽辦?”


    黃大仙眼珠子一轉,當即大喊道:“鄉親們!張老六說他承了大夥兒的恩,決定出資三十萬,給村裏修路!”


    “好耶!”


    看熱鬧的鄉親們,全都興奮了起來。


    “好了,這下你還清了全村人情了,不欠誰的。”


    黃大仙樂嗬嗬地說著。


    張老六卻格外感動。


    壓根不曾想過,家仙居然能記得自己這點小小的忌諱。


    他看著黃大仙,分外不舍。


    “大仙,我們還能再見嗎?”


    “等你下次遇到災厄,需要我的時候,我自會迴來。”


    眾目睽睽之下,黃大仙現了原型。


    牛犢大的黃皮子,邁步走向了村外。


    “他真的是黃大仙!”


    “我去!開眼了!”


    “見著活的了!”


    “快跪快拜!”


    身後的村民,嘩啦啦跪倒一大片。


    楚人美尷尬地笑著:“你都想做完好事就走了,何必要玩這一手呢?”


    “不能白來一趟吧。”


    黃皮子眼中,閃爍著狡詐的光芒:“多收幾個供奉,也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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