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現在,她的病又加重,甚至舍棄了他,舍棄這個家,寧願獨自在外麵流浪。


    表麵上說是害怕瘦七拖累他們,如果真的是拖累,那之前她沉睡的四年,又算是什麽?


    喬熠心裏有些難受,轉身出了病房。


    本想出來透透氣,卻在一樓繳費窗口看到一個似曾相識的麵孔。


    那人感受到喬熠目光,也看過來,隻一眼,那人就愣在原地,手裏的包被路人撞到,“嘩啦”一下,包裏大大小小花花綠綠的藥盒全都掉了出來,還有好幾張長長的單子。


    那人立馬蹲下來撿拾,肇事者卻連一句道歉也沒說,直接就紮進人海消失了。


    喬熠走過來,彎腰幫那女人撿東西。


    他看到繳費單上閃過諸如“氯吡格雷”、“硝酸甘油”的字眼,有些好奇地看著那女人。


    女人看起來三十多歲,五官美豔,但歲月留痕,眼角皺紋細細密密,素顏,隻塗了口紅,但嘴唇很幹,起了皮,口紅斑駁,看起來也像很劣質的樣子。


    衣服也是不貴,淺褐色針織衫搭配深灰色半身長裙,裙子到膝蓋上一點點,露出一截細細的小腿,鞋子是簡單的廉價的瑪麗珍鞋,已經起皮,浮起白色的一塊塊,跟她唇上的口紅一般。


    喬熠的心有過那麽一絲動容,當女人站起身,低著頭跟他說謝謝,轉身要走的時候,喬熠下意識拉住女人的手。


    “月初……”


    女人聽了,身子微微一顫。


    “你……”喬熠欲言又止,江月初沒迴頭,提著包,就那麽走出醫院大門。


    喬熠站在原處靜靜看著江月初纖細的身影消失在視線中,半天才迴過神。


    兩人分手後,喬熠很少聽說過江月初的消息,最近的一次還是兩年前,聽喬太太提起,江月初執意嫁給了一個小公司老板,跟江家鬧掰了,老死不相往來,後來就再也沒有聽過她消息。


    現在看來,她過得很不好。


    喬熠腦子突然閃過那個女孩笑意盈盈地看著他的場景,眼睛發亮的年輕女孩,想不到現在已經變成這般模樣。


    隻能感慨歲月無情。


    喬熠不放心喬太太,讓喬太太在醫院住著觀察一段時間,等檢查結果出了再決定是否迴家。


    這時候兜兜糖糖是保姆接送上下學,他倒也不用太費神。


    隻是洛齊那裏……


    喬熠思考很久,決定驅車去洛齊那裏一趟,最好把洛齊接迴來,現在喬太太生病了,家裏需要洛齊。


    喬熠正想著,突然看到醫院前邊很多人圍在一起,交頭接耳的,似乎發生了什麽意外。


    他走過去,看到剛才那個熟悉的身影躺在地上,有一小灘血流在地上。


    竟然是江月初。


    肇事的司機在跟維護秩序的保安解釋著。


    “這是綠燈,她像個瘋子一樣直接就闖過來,我哪來得及刹車……”


    保安說:“醫院人本來就多,你開那麽快肯定有責任……”


    司機還想爭論什麽,喬熠扒開人群,蹲下來察看江月初傷情。


    江月初大概被車撞懵了,坐在地上呆呆地看著,不哭也不鬧。


    喬熠看到她手掌被劃到了,傷口很深,地上的血就是那裏流出來的。


    他掏出手機,把肇事車車牌和肇事車主拍下來,剛想打110報警,那司機立馬阻止。


    “得了大哥,我也不是故意的,這麽著吧,我帶她去掛個號看看,醫藥費我七她三,你看行不?”


    肇事的司機也看出來江月初沒傷到哪兒,想著私了。


    喬熠點頭,把地上的藥撿起來放到江月初破爛的包裏,拎在手裏,然後拉起江月初。


    “我帶你去看看傷口。”


    行人紛紛讓路,司機也跟著上來,一邊小聲嘀咕運氣一邊看著麵前的男女。


    江月初走了一段才反應過來,甩開喬熠的手,有些慌亂地說:“不用……謝謝你。我買點藥就好了。”


    說完就要走,喬熠不由分說,緊緊拽住江月初的手腕。


    “傷口深,處理不好會留疤。”


    “沒事,不用,謝謝你們。”


    江月初對著身後的司機說了一句,眼睛始終沒有停留在喬熠身上。


    喬熠皺眉,聲音有些生氣。


    “不用什麽?江月初,你犯得著那麽客氣?”


    司機一聽這兩人有戲,八卦地湊近了一些。


    江月初把受傷的手放在身後,終於抬起頭和喬熠對視。


    她的眼睛紅了,嘴巴微微顫動著,情不自禁地呢喃道。


    “喬熠,對不起……”


    喬熠微微搖頭:“先去掛號,你的傷口太深了。”


    三人一起去急診科掛了號,很快就有年輕的醫生過來給江月初的傷口衝洗,上藥,包紮。


    喬熠原本還想帶江月初去做個全身體檢,江月初死活不去,隻能作罷。


    留了號碼,司機立馬腳底抹油跑了。


    喬熠看著手裏有些雜亂破爛又有些重的黑色托特包。


    “住哪,我送你迴去。”


    江月初本想拒絕,但想到了什麽,隻得點了點頭,輕聲說了聲謝謝。


    喬熠在手機上輸入了江月初說的地址,在甜美的女聲中轉動鑰匙,緩緩開向目的地。


    江月初坐在後座,眼睛看著窗外的,偶爾會看向喬熠,但速度很快,喬熠專心開車的時候都難以發現。


    “你的丈夫生病了?”


    車子上了高架橋,車速雖快,卻四平八穩。


    江月初想起不知道哪裏看到的一段話,說的是,看一個男人品行能否靠得住,就看他開車是什麽樣的,遇到堵車什麽樣,遇到各種突發情況又是如何解決的。


    坐了那麽多次他的副駕駛,她現在才終於明白,眼前這個男人絕對是那段話裏的模範男人。


    說不後悔是假的,當年衝動嫁給現今的丈夫,她很早就後悔了,隻不過是自己一點的自尊心在作祟。


    她一直在麻痹自己,想不到這麽一麻痹,已經過去了好幾年,她過去那麽一個風流的女人,現在居然是人見人誇的標準好女人,不離不棄照顧臥病在床的老公三年,一貧如洗卻從未抱怨半分。


    天知道有多少次她拿著刀站在沉沉睡去的丈夫床前,多少次想直接了結這騙子男人的性命。


    可她終究是不敢的。


    喬熠開著車,等了很久也沒見江月初迴話,剛想重複一次,手機突然響起鈴聲,一家四口的美好畫麵浮現。


    喬熠沒戴耳機,點了接聽鍵,雙手扶著方向盤,看到手機界麵裏兩張相似的小臉出現在麵前。


    “粑粑,爺爺奶奶去哪了?”


    糖糖抱著玩具問喬熠,兜兜趴在另一邊撐著小臉也問道:“粑粑你迴來了沒有?”


    喬熠情不自禁地露出笑容,聲音也溫和了許多。


    “爸爸在開車,,待會兒迴去陪你們吃飯好不好?先掛了,嗯?”


    兩個小朋友接受過很好的教育,知道爸爸開車是不能打擾的,便乖乖地點頭,按掉了電話。


    江月初眼睛一直在盯著手機屏幕,看到喬熠和那個女人生的一對兒女是如此的粉嫩可愛懂事,看到熟悉的喬家,裝修富麗堂皇,背後是保姆在收拾玩具,兩個小朋友穿的都是名牌,江月初的嫉妒之火仿佛星火燎原,一下子就燃燒得猛烈。


    如果不是當年她任性,如果不是那個女人,現在這一切就會是她和喬熠的。


    想到那個叫洛齊的女人到了喬家之後,喬熠對她江月初的態度就很敷衍,江月初就怒火中燒,恨不得立馬撕碎洛齊。


    但她表麵依舊是風輕雲淡,看不出神情。


    “那是你的兒女吧,挺可愛的,叫什麽?”


    喬熠嘴角的笑還來不及收迴,他輕聲迴道:“兜兜,糖糖。”


    江月初一聽就知道是乳名,而且是兩句話的諧音。


    兜兜有糖,心裏不慌。


    看來真的對這對兒女寵愛到了極致。


    江月初別過臉,將心裏的嫉妒掩蓋,表麵一派平和。


    “挺好聽的。”


    “謝謝。”


    喬熠禮貌地迴答,語氣陌生得像跟不太熟悉的人一樣。


    當年,他們也曾親密地擁抱接吻過,現在完全沒有一絲溫情了嗎?


    也是,他為人婦我嫁做了他婦。


    江月初眼角滑出一滴淚,假裝不經意地擦掉。


    “我看到你買的藥是氯吡格雷硝酸甘油,怎麽了,家裏有人生病了嗎?”


    “嗯。”


    江月初不溫不熱地嗯了一聲,並不想跟喬熠透露太多。


    喬熠也不勉強,低聲道:“有什麽需要幫助的,你可以找我,我會盡我所能。”


    江月初點頭:“謝謝你。”


    喬熠從後視鏡看到江月初有點發白的臉,微微歎了口氣。


    “你變了很多。”


    從之前的明媚張揚,到現在卑微如塵土,真是雲泥之別。


    洛齊也是,隻不過跟江月初是截然相反的變化。


    想到洛齊,喬熠的心仿佛被人拽了一下,有點生疼。


    送了江月初,再去看看洛齊,好像她們兩個地址在同一個片區。


    兩個久別重逢的舊戀人開始了沉默,許久都沒有一句話,喬熠也沒放音樂,兩個人就那麽各懷心事。


    快到江月初住處的時候,江月初讓喬熠在路口就停下來,喬熠知道她怕他看到她的難堪,所以才那麽遠就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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