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她的話,喬熠倒是很快恢複理智,鬆開了揪楊雲南領子的手。


    楊雲南沒了桎梏,艱難爬起,擦掉臉上的血,抬頭看向樓梯上的瘦七,顫抖著聲音道:“小七,南哥帶你迴家,好不好?”


    瘦七露出譏諷的笑,尖酸迴:“不要,大叔,你太窮了,養不起我。”


    陸紫再也忍不住,嗚咽一聲,哭著跑了出去,喬太太慌忙跟上,喬凱風看了一眼喬熠,喬熠朝喬凱風點頭,喬凱風便追了出去。


    楊雲南沒死心,顫顫巍巍地走向洛齊,中途數次被絆倒,他仍然不知疼痛,喘著粗氣,一步一步挪向她。


    所經之處,有星星點點的血滴。


    “小七,南哥不會再丟下你,南哥保護你…”


    瘦七無動於衷,甚至打了嗬欠,目光越過楊雲南,落在喬熠身上。


    喬熠在打120。


    “哥哥,快把他趕走,好困,我要睡了。”向喬熠伸出雙手,“哥哥抱我。”


    喬熠沒理會她,她得不到迴應,打著哈欠,自己扶著牆慢慢走迴了臥室,留下楊雲南在艱難爬樓。


    楊雲南終究沒走到瘦七麵前,他撐不住,昏倒在樓梯上。


    120急救車很快把楊雲南送走,同時在車上的還有陸紫和喬家夫婦。


    陸紫沒跑出多遠,突然停下腳步,失聲痛哭。


    她終究無法狠心丟下重傷的男人。


    喬家混亂的時候,護工張嬸沒幫瘦七擦幹頭發就悄悄走了,喬熠看到瘦七枕著濕發睡覺,便拿了吹風筒幫她吹頭發。


    她像一隻貓一樣縮在被窩裏,眉毛緊皺,嘴巴緊抿。


    即使很早就睡覺,睡眠質量也很差,第二天醒來,黑眼圈照樣加深。


    怕驚醒她,喬熠隻把吹風筒開到一檔,風力很小,吹了將近半小時才吹幹。


    喬凱風打來電話,他騰出手去接,聽到楊雲南無恙的消息,他暗鬆一口氣。


    幫熟睡的人掖好被子,轉身想離開,衣角卻被一隻瘦削的小手揪住。


    喬熠沒扯開,任由她拉著自己。


    她陷入了夢魘,表情痛苦至極,一張小臉幾乎皺成一團,喉嚨裏發出嗚嗚咽咽的聲音,嘴裏叫著什麽“爸爸,爸爸”的,源源不斷的眼淚幾乎把枕頭濕透。


    喬熠歎了口氣,在她枕邊坐下,擦著她的淚水,柔聲說:“睡吧,阿洛,我陪著你。”


    醫院。


    楊雲南睜眼盯著天花板,眼神空洞。


    長久的奔波,重複的勞作,他開始變得笨拙,思考的速度也變得緩慢,有細細的女聲柔柔叫了他一聲“南哥”,他愣了好一會兒才想起叫他的人是誰。


    昨晚他沒傷到命脈,隻是被打斷鼻梁,臉上縫了好幾針,被包裹得像木乃伊,眼睛也隻留了一條縫。


    透過那條縫,他看到瘦小的女孩站在門口。


    女孩戴了一頂帽子,圍了一條圍巾,從頭到腳被衣物包裹得很嚴實。


    女孩又叫了他一聲,眼睛裏帶著笑。


    楊雲南掙紮著從床上跌下來,奮力爬向女孩……


    喬熠做了一個很奇怪的夢,夢裏他又迴到那年夏天,和洛齊、陸紫二人,驅車前往爺爺家,行到半路,洛齊要停下買西瓜,陸紫不讓,洛齊怒極,把陸紫推下車,陸紫被後麵的車輛撞了,身體像裝滿水的氣球,“嘭”地爆炸,血液四濺。


    喬熠猛地踩住刹車,從車上滾下來。一下地,他發現四周被一片迷霧籠罩,天地混沌,不分西東。


    不遠處有人低聲哭泣。


    喬熠循著聲音走過去,看到哭泣的人正是洛齊。他想問她為什麽哭,但無論他說什麽,都聽不見自己的聲音,隻有洛齊的哭聲仍舊清晰可聞。


    喬熠拍了拍洛齊肩膀,洛齊慢慢轉過身,眼眶紅紅的,嘴角卻有詭異的笑,喬熠看得手腳發涼,想逃跑,又無法動彈。


    洛齊獰笑著,朝他伸出三根手指,他不明所以,那三根手指變成利刃,猛地刺向他……


    他從夢中驚醒,呆呆看著天花板,許久才迴過神。


    洛齊不在床上。


    他找了半天,發現屋子裏空無一人。正覺得納悶,突兀的敲門聲突然響起。


    他頓了頓,緩緩走去門口,從貓眼裏看到失魂落魄的陸紫。


    打開門,陸紫渙散的眼神慢慢聚集,落在喬熠身上。


    “怎麽了?”喬熠摸了摸她冰冷額頭,有些擔憂地問道。


    “哥…”陸紫再也忍不住,撲到喬熠懷裏哭了起來。


    喬熠這才知道,楊雲南和洛齊開著那輛板車跑了。


    喬熠氣極,給葉柄打了個電話,把葉柄叫了過來。


    誰知葉柄帶著妻兒浩浩蕩蕩趕過來,把喬家吵得翻天覆地。


    小兒抱著葉柄脖子不撒手,大兒揪著寵物狗豆丁尾巴,方心玉這邊柔聲寬慰那邊厲聲嗬斥,小兒抱不得爸爸,大兒摸不到豆丁,兩個娃娃扯開喉嚨一齊哭嚎,鬧得喬家雞犬不寧。


    喬熠的臉更黑了。


    洛齊蜷縮在座椅上,整張臉煞白。楊雲南把她的嘔吐物丟到窗外,用紙巾給她擦拭嘴角。


    “小七,我們歇歇吧,迴家的路還遠。”


    洛齊微微搖頭,視線落在後視鏡上。


    鏡子裏有輛白色麵包車一直不遠不近跟在他們車後,楊雲南一開始就發現了,但洛齊說不用擔心,她跟麵包車的人熟識,楊雲南問是誰,洛齊不肯說。


    車子行駛了兩天,傍晚時分終於到達小鎮。這時麵包車自己開走了,楊雲南才把心頭大石放下。


    奇怪的是,洛齊沒跟楊雲南迴去,而是在她大伯家門口下了車。楊雲南哪裏放心得下洛齊,停了車追上洛齊。


    這時北風凜冽,吹在臉上像刀刮一樣疼,楊雲南脫了大衣想披到洛齊身上,洛齊迴頭看他一眼,嘴角帶著譏笑:“南哥哥,你鼻子沒壞吧?”


    楊雲南不明所以,洛齊也不解釋,慢慢走向大伯家。


    楊雲南摸了摸鼻子,上麵還纏繞著繃帶。


    大伯家大門緊閉,洛齊敲了幾下便累得不行,楊雲南便替她敲門,門被敲得“砰砰砰”巨響。


    鄰居聞聲出來,告訴他們洛老頭一家去親戚家吃飯了,過一會兒才迴來。


    洛齊也不氣餒,打開手機燈,在門口摞起的磚頭下搜尋了一下,找到了一根大門鑰匙。


    “小七,你怎麽知道這裏有鑰匙?”楊雲南訝異。


    洛齊瞟了一眼楊雲南,臉上有譏笑,楊雲南難堪地搓了搓手。


    一番折騰,洛齊累極,把鑰匙丟給楊雲南,楊雲南會意,很快把大門打開。


    洛齊伸手撒嬌道:“南哥哥,你背我。”


    楊雲南二話不說,彎下腰就把她背上,一瘸一拐走進洛大伯家。


    喬熠和葉柄趕到洛大伯家時,看到洛家大門緊閉,喊了幾聲,無人應答,又用力敲了敲門。


    鄰居再一次被吵到,怒氣衝衝出來,發現敲門的是兩個陌生男人,穿著都是城裏人派頭,人高馬大的不好對付。


    “不好意思大娘,請問你看到洛齊和楊雲南了嗎?就是一個很瘦很瘦的女孩和一個瘸腳的男人。”


    大娘想了想,用蹩腳的普通話說了一番,喬熠和葉柄都聽得雲裏霧裏,後來還是大娘的小兒子幫忙翻譯,喬熠才知道,剛才確實有一對男女來找洛老頭,但沒找著,人也不知去哪了。


    葉柄肯定洛齊就在屋裏,因為電腦追蹤到她的手機最後一次定位就在這裏。


    喬熠存有洛大伯電話,但撥打過去,無人接聽。喬熠知道洛大伯一定不在家,因為他聽不到手機鈴聲,而農村老人習慣把鈴聲調到最大音量。


    那為什麽洛齊手機在洛大伯家裏?


    喬熠越想越覺得不對勁,拿手機燈照了照四周,突然轉身就走。


    葉柄還在跟妻兒視頻,看到喬熠不告而別,顧不上那麽多,立馬撒丫子跟上。


    “老喬你要去哪?哎我還沒上車…”葉柄眼睜睜看著喬熠摔上車門,啟動汽車,快速調動著方向。


    葉柄越看越覺得不妙,一個瘋狂的念頭猛地竄出來。


    他該不會…要用車把大門撞開?


    喬熠用實際行動證實了葉柄的猜測。


    車子咆哮著衝向鐵製大門,電光火石之間,大門被車子撞倒,發出震耳欲聾的巨響,嘈雜的警報響個不停。


    葉柄兩腳一軟,差點沒站住,跌跌撞撞跑向變形的車子,卻見後門被打開,喬熠從裏麵掉出來。


    “喬熠你大爺,你他娘的不要命了!”葉柄慌忙扶起喬熠,喬熠推開他,歪歪斜斜地站起來,額頭嘴角都有血滲出。


    “報警!”喬熠丟了兩個字,抹了抹臉上的血,立馬衝進屋裏。


    葉柄拉不住這瘋子,隻能掏出手機撥打110,接通的一瞬間突然卡殼。


    這要怎麽說?難道要對人民警察說,喬大爺腦子發抽,不僅撞壞了人家大門還私闖人家民宅?


    借著車前燈,喬熠很快翻遍一樓,都沒發現洛齊和楊雲南身影。


    他立馬返迴大廳,準備上二樓查看,卻聽到二樓有輕微的動靜,還有人低聲說話,他立馬停住。


    不是洛齊和楊雲南的聲音,也不像洛大伯的。


    那會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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