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庭芳隱約覺得會有什麽發生,心裏惴惴不安,但還是直接找了伊水,把人帶到了洛齊說的地方,一個被人遺棄的陰森之地。


    那裏有一座被盜墓者挖得千瘡百孔的陵墓,解放前還有雨水衝刷出來的石棺材板,但已經完全失去考古價值,因為地處偏僻,即使開發成文化遺址,也很少有人光顧,於是被納入某公園範圍,供遊客免費參觀。


    這時剛下過一場秋雨,山路泥濘,空中彌漫著樹木腐朽的味道,不知名的怪鳥在樹林深處怪叫,伊水嚇得揪住謝庭芳的衣袖。


    謝庭芳不動聲色甩開。


    伊水一路上都漲紅著胖臉,不停問著謝庭芳要跟她說什麽,看他把她帶向偏僻地方,她全身都沸騰起來。


    一切都很美好,伊水甚至抱了一下謝庭芳手臂,她快樂得要咆哮,隻是前邊那個黑衣女子有些礙眼。


    洛齊穿著一身黑衣服,頭上戴著棒球帽,一動不動站著,幾乎與背景融為一體,謝庭芳差點認不出她。


    “洛齊?”謝庭芳試探地叫了一聲,洛齊轉過身來,視線越過他,釘在他身後穿著小白裙的胖女孩身上。


    天氣那麽冷,穿得還挺涼快。


    洛齊冷笑。


    伊水聽到“洛齊”二字,立馬變臉,質問謝庭芳道:“謝庭芳,你故意的?”


    洛齊不待謝庭芳解釋,直接衝到伊水麵前,狠狠打了伊水一巴掌,伊水被這突然的一巴掌打懵了,愣愣站著。


    謝庭芳沒阻止洛齊打人,因為他知道,洛齊從不是一個不講理的人,打這一巴掌有她的理由。


    “你挺有本事的,不去當娛樂記者真是屈才了。”


    伊水這時終於反應過來,捂著火辣辣的臉頰,揚起手要還擊,洛齊立馬抬起腿狠狠踹向伊水膝蓋,伊水撲倒在泥水潭裏,潔白的裙子頓時全是汙漬。


    洛齊特意穿的腳底帶釘的登山鞋,這一腳下去,伊水再沒能站起來。


    伊水氣得眼睛發紅,口裏罵著肮髒的話,洛齊幹脆掄起沉重的書包,對著伊水兜頭蓋臉一陣亂打,力氣之大,速度之快,讓伊水毫無反抗的機會。


    謝庭芳從沒見過洛齊這般歇斯底裏,看她要鬧出人命,急忙把她抱住,安撫她道:“洛齊,夠了,冷靜一點,有什麽事說出來,我們一起解決。”


    “這是最好的解決辦法,放心,她死不了,你放開我。”


    謝庭芳看洛齊一臉沉靜,完全沒有剛才的暴戾恣睢,他才緩緩鬆開她。


    洛齊走到伊水麵前,又狠狠踢了伊水一腳,翻出伊水的手機和錄音筆,一一踩到泥潭裏。


    “這些都是我玩剩的伎倆,怎麽,還想惡人先告狀?你覺得他會幫你?你忘了是誰把你引到這的?嘖嘖嘖,就這智商,還想跟我搶男人,你也不照照鏡子。”洛齊冷笑。


    謝庭芳垂眸不語。


    洛齊掏出書包裏厚厚的一疊紙,砸在伊水臉上,把伊水砸得鮮血直流。


    “洛齊,夠了。”謝庭芳微怒。


    洛齊沒理會他,複往伊水身上踢了一腳,伊水徹底抬不起頭,匍匐在泥水裏不知生死。


    “說,楊雲南和陸紫在哪裏?”洛齊揪住伊水的頭發,把伊水的頭按在泥水裏。


    伊水完全說不出話,劇烈地蜷縮著身體。


    “說,他們在哪裏?你在哪裏看到他們的!”洛齊加重了力氣,伊水被汙水嗆到了,咳得驚天動地。


    “洛齊,住手!你太過分了!”謝庭芳推開洛齊,把伊水扶起來,拍著伊水後背,幫她順氣。


    “裝可憐是嗎?”洛齊舉起書包,朝著伊水腦袋砸過去,謝庭芳情急之下用手臂擋住,伊水躲過一劫,但謝庭芳袖子被書包鏈頭刮開了一個大口子。


    “夠了,洛齊,你什麽時候變得這樣兇殘?非要把人打死?”謝庭芳盯著洛齊,眼裏不複以往的溫情。


    “我本來就是這個樣子,你今天才發現?既然這樣,我也懶得裝傻充愣了。老實說,裝乖乖女真的很累,我很久沒有像今天這樣痛快了。”洛齊嘻嘻笑著,若無其事地又踢了一腳伊水。


    “洛齊!”謝庭芳不敢置信。


    洛齊不理會他,收起臉上的笑,盯著伊水,認真道:“伊水,我警告你,你敢把陸紫說的話泄露半個字,我洛齊一定殺了你,我說到做到,我無父無母,來去赤條條,死了不過多張破草席。還有,你的秘密,我全都知道,若你想父母和睦,順利拿到x大畢業證,就識相點,把嘴巴給老子封死。今天的事,就當爬山摔了一跤,你沒有異議吧?”


    伊水躲到謝庭芳懷裏,眼神裏全是對洛齊的恐懼。


    洛齊說完,把視線轉向謝庭芳。


    柳汀溪說,愛一個人不要太滿,否則傷害的隻是自己。


    說得還挺對。


    洛齊覺得胸口很痛,痛得她想用刀把這顆唯一不聽她使喚的心剜出來狠狠捏爆。


    早知道那麽痛苦,就不要喜歡他了。


    “謝庭芳,我從來都不是你想象中的樣子,我洛齊,從來都是有仇必報,不擇手段,至死方休。看得出來,你很不喜歡這樣的我,那我們也沒什麽必要繼續下去。從今以後,你我一刀兩斷,再無瓜葛。”


    洛齊說完,把書包重重丟在地上,向山下跑了下去,仿佛一隻斷翅的黑鳥從枝頭急速墜落。


    謝庭芳猛地站起來,死死盯著那個黑色身影慢慢消失不見,心裏頓時也空空蕩蕩的。


    她書包裏裝了很多急救物品,急救車的聲音也遠遠傳來。


    謝庭芳恍然大悟。


    她原來早做好了準備。


    洛齊跑得極快,趕上了返迴市裏的最後一趟公交,複仇計劃圓滿完成。


    司機把車開到了終點,洛齊還在沉睡,任憑他叫了很多次,也沒有蘇醒的痕跡。


    司機走過去,推了推洛齊,洛齊這才抬起頭來,看了一眼司機,低聲說了一句抱歉,然後慢慢跳下車。


    司機叫住她,丟了她一包紙巾和幾張紙幣。


    “小姑娘,你還年輕,要知道這世上沒有過不去的坎,等你跟叔一樣老了,迴頭一看就會發現,你現在經曆的,都不是事兒,聽叔的話,去吃一碗熱乎的,吃完就迴家,千萬別做傻事啊!”


    “嗯,我不會的。”洛齊擦了擦眼淚,朝司機深深鞠了一躬,慢慢地沿著街道走了。


    天已經完全黑了。


    她不覺得餓,但聽了司機大叔的話,她滿腦子隻剩下一個念頭:吃口熱乎的。


    她茫然地邁進一家麵館,要了一碗麵,撕了一張饃,服務員來迴跑了三次,她撕的饃全不符合要求,最後實在沒法,大師傅氣咻咻地澆了湯。


    洛齊機器人一樣吃完了麵,剛走出麵館,胃裏一陣翻騰,立馬蹲在地上昏天暗地地嘔吐起來。


    麵館老板看到了,心虛得不行,連忙給洛齊塞了一堆紙幣,把她打發走了。


    洛齊手裏抓著紙幣,繼續走在街頭。


    這下她完全沒了目標,不知道該做什麽。


    路過一個戴著墨鏡的算命老頭,老頭猛咳一聲,敲著拐杖用方言唱道:


    人生善惡非命定,為善作惡各自招。


    不知陰功算命理,術士空口也無憑。


    閻王殿翻生死簿,是非功過自昭昭。


    裸刑夾殺往豐都 ,所犯有傷歸岱嶺…


    洛齊完全沒聽懂,繼續往前走,老頭趕緊伸出拐杖,絆了洛齊一下,洛齊才迴過神,看到戴墨鏡的老頭,以為他要乞討,便把手裏的錢都丟到老頭茶缸裏,老頭大驚小怪地叫起來。


    “我的茶!”


    洛齊把茶缸裏的錢撈出來,幫老頭一張張鋪開,晾在桌上。


    “姑娘,我觀你印堂發黑,一團黑氣驅之不散,大禍臨頭啊!”


    “嗯”洛齊漫不經心點頭,“您有辦法幫我嗎?”


    “這個…擅窺天命,恐折陽壽…”


    洛齊把錢都收起來,揣兜裏就要走,老頭連忙攔住,道:“哎,別急呀,你們年輕人總是耐不住性子。老道我心係天下蒼生,立誌解救芸芸眾生,自然不會袖手旁觀,隻是,行走江湖,一無長物,難免心有餘而力不足…”


    “這是我全副身家,愛要不要。”洛齊抬腳要走,老頭又攔下她,勉強收下那零散的50塊錢。


    “就當做慈善了。”老頭嘮嘮叨叨,扯了一大堆沒用的,洛齊敲著桌麵,要他直接說重點,他反問一句,“姑娘你要算哪一個?”


    洛齊愣了愣:“哪一個?”


    “對,哪一個?”老頭麵色凝重地看著洛齊。


    “…隨便吧。”


    “事分輕重緩急,那老道就直說了。姑娘,你最近會有血光之災,輕則身殘,重則小命難保,老道有一法子,可保你消災,隻是強逆天命,代價也大,你看…”


    洛齊立馬頭也不迴走了。


    老頭在她身後喊:“姑娘,聽老道一句,你切不可意氣用事啊…”


    這個人是不是有病啊?


    洛齊低罵一句,身影漸漸消失在老頭的視線中,老頭搖著頭,一臉的惋惜與無可奈何。


    現在的小姑娘怎麽那麽倔強呢?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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