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常啊,坐——」鍾院長放下手裏的資料,抬了抬眼鏡,看常相思滿臉疲憊,關切道,「累了啊?」


    「鍾老師,你找我?」常相思坐到鍾院長對麵,看他手邊是一疊報表資料,正上麵第一張就是自己的。鍾院長是常相思在醫大的老師,為人十分風趣幽默,對待學生和下屬一視同仁,常相思尊敬這位長輩,也親切地稱唿他為老師而非院長。


    鍾院長讓常相思自己倒水,詢問了一番最近的工作情況,聊了幾分鍾生活瑣事,這才道,「院裏安排你和小蔡去北部縣支醫,那個申請表,你還沒交上來。」


    「去年是去的北疆那塊,今年怎麽就調整到北部縣了?」北部縣在平城市鄰省,和平城在地圖上的直線距離不過三四百公裏,但因多山且貧瘠,是有名的國家級貧困縣。按照慣例,市中心醫院支醫要麽去非洲,要麽去都是國內千公裏之外的基層醫院。


    「你還嫌太近了?」


    「我想等一年,換別的地方去。」常相思想了一下,開玩笑道,「確實太近了,我怕人說老師你護短。」


    「你現在這個年紀,正是鍛鍊鍛鍊挑大樑的時候,晚一年就要少好多機會。」鍾院長眨眼,「趁還沒男朋友,沒結婚,沒生小孩,把自己簡歷刷漂亮點。」


    「我知道。」


    「那為什麽不交申請表。」鍾院長不解,「小蔡昨兒就把表給我遞過來了,就等你。對了,你覺得小蔡這人咋樣?」


    「挺好的,專業很強,工作很負責,我們配合也不錯。」


    「裝糊塗呢吧?」鍾院長取笑,「我是看這小夥不錯,特意安排在你辦公室,你就沒近水樓台的想法?」


    「老師,你是沒見自他來後,我辦公室裏就差成菜市場了,一會兒來個小護士送零食,一會兒來個女病人問病歷。還有那些膽子大的,直接跑去公寓那邊送水果,送飯菜,真是盛況空前。這競爭也太大了,我不參與。」常相思笑,「再說了,我不喜歡倆都是醫生,忙起來沒法照顧家庭。」


    「藉口!你啊——」鍾院長搖頭,「要三十了吧?別把自己硬生生逼成老姑娘了——」


    常相思笑出聲音,「不會,我自己有考慮。」


    「過去的事情該過就過了,別一直放不開。這申請表我能拖一周,你迴去再好好想想,千萬不要蹉跎了。我培養一個女學生不容易,上點心——」


    「謝謝老師,我會好好考慮的。」常相思道,「我會對自己負責的。」


    常相思對鍾院長做了種種保證,才得以脫身。出了院長辦公室,常相思鬆了一口氣,返迴辦公室拿手機。


    「迴來了?」蔡炳坤翻著辦公桌上的病歷,「院長又在做你的思想工作了?」


    常相思把白大褂掛櫃子裏,穿上羽絨服拉拉鏈,「嗯。」


    「你那申請表還沒交,是有別的什麽想法嗎?」蔡炳坤看常相思,常相思人瘦,但是胸口有料,腰也細細的。


    「沒呢,我得再想想!」


    「怎麽?有男朋友了,捨不得兩地?」蔡炳坤開玩笑道,「北部縣蠻近的,再說了,半年時間而已,熬熬也就過去了。」


    常相思抬頭看蔡炳坤,定定道,「我沒男朋友。」


    「怎麽會?」蔡炳坤好看的臉笑了,「相思,你可是非常有魅力的。」


    常相思不想談這個問題,打開辦公室門,再次道,「我今天先下班了,有事情打我電話,再見。」


    常相思現在這個年紀有點尷尬,麵臨三十大關,不算年輕了,但要她承認自己老,卻也不能。前兩年還有熱心同事關心她的個人問題,間或幫忙介紹一些單身的優秀男士,但連續介紹幾次沒有下文後,熱心同事便隱約感覺出常相思的挑剔和難討好來,也就歇了做媒婆的心。常相思樂得輕鬆自在,也很慶幸不用為了維持同事關係而去應付那些陌生的男士。


    出醫院大門需要穿過一大片停車場,平城中心醫院是附近幾個市最好的醫院,終日人潮湧動。醫院為了緩解停車難的問題,甚至將醫院大門內的庭院全部改成了停車場,隻餘一條消防通道供行人進出。常相思側身進入停車場,迎麵便駛來了幾輛車,她站在路邊等車過去,視線落在緩慢行徑的車胎上,心理計算著先去健身房運動一個小時,不知身體能不能負擔。


    一輛路過的黑色汽車車窗搖下來,常相思抬眼,正正和探頭出來的男子對上,兩人同時怔住。


    常相思微微張嘴,大腦空白,一時間無法做出正確的反應。


    「常相思?」男子的聲音仿佛從胸腔裏發出來,又沉又厚。


    常相思手緊緊捏著包帶,嘴唇抖了一下,想說點什麽,卻發不出聲音。


    男子五官分明,濃眉重眼,鼻樑挺拔,嘴抿得緊,不笑的時候略兇。他臉上的肌肉動了一下,口中說了句什麽,爾後轉迴頭去,側麵線條淩厲又俊朗,他直接而快速地開車轉進停車場,將常相思甩在身後。


    常相思怔了一下,又沒聽清楚他說的話,半晌沒迴神,她不過就是甩了他兩次而已,而且也是多年前的舊事了,他有必要躲瘟神這樣躲她嗎?


    常相思不是一個喜歡沉溺往事的人,她差不多已經要忘記這個男人的臉是什麽樣子。關於戀愛的諸多細節也逐漸消亡在時間長河中,唯一記得的是兩次分手都是她提出,而他隻不過用那種要吃人的目光長久地看著她。常相思琢磨過幾次他的眼神,可她實在看不透這個男人,也就無從體會其中到底有幾分是傷心和在意。她隻唯一清楚地記得,這個男人,名字叫做白文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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