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可欣沉默中思緒片刻,緩緩說道,“那是在我很小的時候,第一次見楊大哥,是在一次熱鬧的集會上,有個壞小子,搶走了我的棒棒糖,我急的哭了起來。


    突然,一個黑影從我眼前飄過,衝進了人群中。沒多久,就看到他拿著我的棒棒糖跑了迴來,烏黑烏黑的臉頰像是被摸了一層碳灰,淩亂的頭發粘在一起,不知多久沒有梳洗過了,還有那隻手,特別黑。


    以我當時年幼的認知,我不知道他是個流浪的孤兒,我以為他隻是誰家調皮愛玩泥巴又不愛幹淨的孩子。


    看著他好似疼痛,咧著嘴巴露出缺了大半的門牙,伸過來的小黑手中握著我的棒棒糖,“別哭!拿好了,他要是再敢來搶你的糖,你就打他!我跟你一起打!”


    那天,我握著被染黑了的棒棒糖的木棒,站在他的身後,那個壞小子腦門上頂著碩大的肉包,哭喪著臉,被他爸爸一路拖拽著,氣勢洶洶的朝著我們走來。


    見這陣勢,我當時就認慫了,我‘哇’的一聲就哭了,一邊還拽了拽他的衣服,輕聲告訴他,“你快走吧!”


    沒想到,他一把打開了我的手,留下一句,“你走吧!”,說完,就張牙舞爪的衝了上去。


    眨眼間,就看到他被壞孩子的爸爸,一把拎住衣領,提溜起來,顯然,他的掙紮是無濟於事的。


    我拉著我媽媽指著被那個大叔拎走的他,我說,“媽媽,有壞人把我朋友抓走了”


    沒想到媽媽卻一把抱住了我,十分嫌棄的說,“他是個沒人要的孩子!你以後都要離他遠點!不允許跟他玩!他可是會咬人的!”


    我看著他被人拎走,無能為力。


    這是我第一次見到楊大哥,就害他被壞人抓走了。我以為我再也見不到他了。


    沒想到,沒過兩天,我又在集市上看到了他,他依舊是黑黢黢的身子,穿的破破爛爛的在街上亂逛,哪裏人多他就往哪裏擠,像是在找什麽東西?每次又是被人扔出來,真的像是個沒人要的孩子。


    我趁著媽媽不注意,偷偷跑去找他,遞給他一個蘋果。


    沒想到他卻翻臉不認人,一把打掉了我手裏的蘋果,還朝我齜牙咧嘴的嚇唬我。


    不過我沒哭,我朝著他笑,卻把他嚇跑了。


    每次我跟媽媽去集市趕集,媽媽賣花,我等他!雖然他每次見到我都躲開了一邊,好像我很可怕一樣。


    再後來,我好幾天沒看到他了!


    我問媽媽,“媽媽,那個黑黑的小男孩呢?”


    媽媽說,“那是個野孩子!惹事被送進孤兒院了!估計是被關起來了!我告訴你,你以後離他遠點!”


    從這以後,我就再也沒見過楊大哥了。”


    盧莎莎聽的出神,不由感歎,“原來,你跟楊大哥從小就認識了啊!看來你們兩個還挺有淵源的嘛!”


    俞可欣點點頭,“嗯,是啊!從小就認識了,卻沒有越來越熟悉,長大了反而變得陌生了,還得重新去認識”


    盧莎莎接著問道,“那後來呢?楊大哥被送進了孤兒院,你就再也沒見過他嗎?”


    俞可欣點點頭卻又搖搖頭,“也不是!孤兒院的陳奶奶,你知道的。


    陳奶奶收留了很多孤兒,鎮上很多人家都會幫襯給陳奶奶一些吃穿用品,我媽媽也經常會給陳奶奶帶來一些糕點和衣物,我就跟著過來,那時候還能看到楊大哥。


    他已經換上了幹淨的衣服,剪短了頭發,整個人長高了許多,都高過我一個頭了。


    他不愛說話也不愛笑,總是一個人坐在門檻上發呆,不知道在想什麽。


    每次我都會特意幫他準備一些零食或者一個水果,放去他的身旁,他看都不看我一眼,特別倔強,什麽都不吃。


    媽媽知道後,仍然告訴我,“他是個野孩子,經常惹事!你不能跟他做朋友!知道了嗎?


    再後來,我們搬去了三相園,雖然偶爾一年或者兩年會去一次孤兒院,但是我再也沒有見過楊大哥……”


    盧莎莎聽完有些疑惑,“楊大哥是出什麽事了嗎?為什麽後來見不到他了?他都去哪了?”


    俞可欣見盧莎莎聽後但是比自己還著急的樣子,輕歎口氣繼續說道,“聽陳奶奶說,偶爾楊大哥會迴來,沒待幾天就又出去了,沒人知道他去了哪裏……”


    盧莎莎聽的略有感悟,“哦,看來楊大哥從小就是一個很堅強的人,他可能不想讓陳奶奶那麽辛苦,所以自己跑了出去想自己養活自己!”


    俞可欣有些心疼,“楊大哥的童年一定吃了很多苦頭!”


    “對了,既然你們很小的時候就認識了,那這些事你有跟楊大哥講過嗎?”


    俞可欣輕笑搖頭,“沒有!估計楊大哥根本不記得有我這麽一個人”


    “那後來呢,就是你們現在又是怎麽重新認識的?”


    俞可欣抿起嘴巴,還是開了口,“其實,早在三年前,我就見到了他,那時候我生病了,住在市裏的醫院裏,同一間病房內還有一位小姐姐,她雙目失明,等待著合適的眼角膜準備手術。照顧她的那個人,我一眼就能認出,就是楊大哥。


    好多年沒見,他已經長大成人了,有著一米八九的大高個,精瘦而有力的臂膀……


    但他那張黝黑的臉頰上,也刻滿了成年人的滄桑,完全不像是一個十八九歲的少年……”


    俞可欣說著,眼底含淚,嘴角咧出一抹無奈的苦笑。


    盧莎莎繼續追問道,“你說的那個等著做眼角膜手術的女生,就是楊大哥的女朋友?”


    俞可欣點點頭,“是啊!她叫離歡。可惜,楊大哥為她的手術傾盡所有,最後,歡姐姐的眼角膜手術還是失敗了。


    歡姐姐偷偷告訴我,其實她身患絕症,她不想讓楊大哥再辛苦賺錢給她治病,她想用剩下不多的時間,好好陪陪他,她要我幫她保密。


    於是,楊大哥就答應了她,帶她出院,迴去了臥牛鎮。


    沒多久,歡姐姐終究是因為癌症,去世了。”


    “怎麽會這樣?”盧莎莎聽後,不可思議的心中一痛,紅了眼,“沒想到,楊大哥還有這麽一段悲慘的愛情故事,真是太讓人心疼了”


    “這都不算什麽,楊大哥的身世,應該是我們臥牛鎮村民最慘的一個!”


    盧莎莎瞪起雙眼,“哦?你知道楊大哥的身世?”


    俞可欣深歎口氣,緩緩說道,“我從小就聽別人議論,說楊大哥一家五口人都被野獸給吃了,隻留下了他,還發了瘋,到處咬人!”


    盧莎莎當然不信,“不可能!什麽樣的野獸?還吃人?”


    俞可欣搖頭苦笑,“嗬嗬,當然不是什麽野獸吃人!那都是唬小孩的話。楊大哥親口告訴我,他們一家五口,是被一群惡犬活生生咬死的,他還看到門口站著一個男人,像惡魔一樣在哈哈大笑……”


    盧莎莎有些激動,一把抓住俞可欣的胳膊,“楊大哥看到了兇手?他真的看到了嗎?那個人長什麽樣?”


    俞可欣被盧莎莎激動的問題問的有些奇怪,但還是如實說道,“楊大哥說他是看到了個人,是不是兇手?長什麽樣子?他也沒跟我說……”


    “我知道了,謝謝!”,盧莎莎鬆開了雙手,不好意思的朝俞可欣笑道,“嗬嗬,不好意思啊可欣,我……我隻是覺得聽上去有點害怕……”


    盧莎莎粗略的解釋並沒有引起俞可欣的懷疑,反而繼續說道,“那場麵,誰都會害怕的!好多惡犬,當著楊大哥的麵咬死了他的家人,所以才嚇壞了楊大哥,楊大哥不是瘋子,他是害怕,他在像狗一樣咆哮,想要嚇唬那些靠近的人。也許是從小留下的恐懼,現在的楊大哥特別害怕狗,尤其是大狼狗”


    盧莎莎點點頭,“楊大哥的心裏一定留下了恐懼的陰影。”


    “哦對了,楊大哥還跟我提了一件事,說他還有個妹妹,剛出生沒多久就不見了……”


    “真的?”盧莎莎微驚。


    俞可欣扭頭看去有些奇怪的盧莎莎。


    盧莎莎趕忙解釋道,“嗬嗬,我的意思是,楊大哥終於不再孤單了,他在這個世界上,還有個親人”


    俞可欣搖頭輕歎,“可惜,楊大哥一直以來從沒有找到她的妹妹,是生是死,毫無音訊”


    “沒關係,隻要知道楊大哥的妹妹還活在這個世上,就一定可以找到她的!”


    俞可欣點頭,“嗯,現在就剩祈禱,希望楊大哥的妹妹,活的好好的,希望他們兄妹兩個能夠早日相見。”


    “不過,他這個妹妹又是怎麽失蹤的呢?”


    俞可欣搖頭,“具體情況我不知道,楊大哥隻是說,他有一個妹妹,從小就失蹤了,他找了她十八年,一點線索都沒有”


    盧莎莎點點頭,若有所思。


    俞可欣說完,站起身來,深深的長唿一口氣,“唿~”仿佛心中重擔,減輕了一半。


    “好了,這就是我知道關於楊大哥的所有秘密!莎莎姐,你一定要幫我保密,不能告訴任何外人”


    盧莎莎笑著起身,“嗬嗬,當然了,可欣妹妹放心!我一定會幫你好好開導開導楊大哥!”


    “嗯”,俞可欣笑了,絲毫沒有懷疑盧莎莎的動機,便將楊五郎的秘密,全部袒露,一覽無餘。


    盧莎莎看看夜色已深,上前挽起俞可欣的胳膊,“天都黑了,走,我送你!”


    俞可欣點頭輕笑,二人手挽手,像個好閨蜜一樣,走去巷子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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