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聿凡稍稍側過身,微弱的燈光隱匿了他,匿起了他眼底的沉暗。


    「鬼佬莊指證你爹地收受賄賂,從而令一批臥底失蹤,失蹤是表麵話,實際上都被當初的義合解決了。」


    鍾霓心頭一跳,「臥底?」


    「二十幾年前的義合,是全港風光最鼎盛時期,你爹地當時是o記總督察,也是反黑行動負責人,這件事情,我想你應該很清楚。」


    當然清楚,二十幾年前,鍾柏年就開始對付義合,昔日風光鼎盛的義合最後也淪落到今日隻能管幾個場子,被全港差人盯著,任何違法之事做不成,想收保護費都難。


    鍾霓「嗯」了一聲。


    「你知不知你爹地是用了什麽代價才坐到總警司位置?」朗聿凡沉暗的目光抬起,微弱地光線在他的鏡片邊角蘊起淡淡光暈,沉暗的目光暴露幾秒便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痛惜。


    她那麽聰明,聯繫他的上下話,便猜到是臥底。


    爹地出賣臥底嗎?


    不可能!


    鍾霓擰著眉,腦子裏一團糟。出賣臥底?沒可能。爹地再如何不算爹地,身為警察,他盡忠職守,警察世家留下的血統,怎可能出賣臥底?


    她隻當這些都不是真的,但仔細一想,她眉頭一蹙,望住朗聿凡,「我爹地會被定罪的事情,是你過來通知我姑媽?」


    朗聿凡麵露歉意,「我很擔心,是我沒想到你姑媽還不知情,對唔住。」


    鍾霓笑了一聲,往後一退,雙手揣進皮夾克兩側口袋裏,看著朗聿凡,「朗少爺,為什麽你這麽關心我家的事情?還要麻煩你這麽晚在我家幫我們苦惱這些麻煩事,哇,朗少爺,從前我點不知你這樣多管閑事?」


    朗聿凡怔了怔,似是意外鍾霓會是如此反應,非但不惱,反而更是饒有興致。小時候的鍾霓縱然性情再乖戾,但總有乖巧的時候,譬如她每次離家出走,他總會找到她,迴去的路上,她會乖乖跟著他迴去。


    那時候的鍾霓,比現在乖巧可愛多了。


    鍾霓壓了好幾天的暴躁,此刻是一觸即發,兩側咬肌不明顯地繃得緊緊的。


    朗聿凡摘下眼鏡,輕笑,「阿霓,你還未告訴我,你厭惡我的理由,上一次你跑了,這一次……」


    鍾霓不等他話講完,不耐用肩膀撞開攔著她路的人,也撞掉他手裏的眼睛,摔到草坪上。鍾霓低頭看了一眼,沒有碎,萬分慶幸,否則是要賠償,欠人東西了。她俯身撿起地上的眼鏡,遞給他。


    朗聿凡微微眯眼,盯住她剛剛俯身時從領口內跑出來的懷表項鍊,懷表表扣鏤空設計,鑲嵌著藍色的「鑽石」。


    鍾霓喊了他一聲。


    他抬眸,定定望住她,伸手接過她遞過來的眼鏡,也顧不上擦拭了,戴上眼鏡再看懷表,一雙見識過無數鑽石的眼,怎可能看花眼。


    鍾霓順著他的目光低頭看了眼自己的懷表。


    朗聿凡麵上帶笑,「鑽石很漂亮。」


    「玻璃而已。」


    朗聿凡微微眯眼,伸手捉住她的懷表,鍾霓皺眉擒住他手腕,叫他放手。朗聿凡用力捏了捏懷表,笑了一聲,卸下項鍊上的懷表,扣出了鑽石,也摳出了鑽石後麵的小物件——這才是叫朗聿凡真正意外。


    鍾霓抓過他手裏的東西,看清楚是什麽後,臉色難看至極。


    朗聿凡當做不知,隻說這東西的確是鑽石,不是什麽不值錢的玻璃。


    鍾霓無心關注什麽藍鑽石不藍鑽石,她握拳,緊緊捏著手裏的鑽石與監聽器。她轉身,進屋,同姑媽打聲招唿,拎著頭盔出來,朗聿凡還站在院子裏。她無視他,戴上頭盔,發動摩托離開公館。


    迴到欣榮大廈,一室昏暗,卻還有人坐在客廳,是酒精與香菸作陪。


    鍾霓一腳踹向桌子,一手抓過桌上的威士忌酒瓶,朝桌角用力敲上去,酒瓶嘩啦啦碎了,濃烈的酒精味頓然在周圍散開,她冷著臉,握著破碎的酒瓶,朝陸欽南指過去。


    陸欽南靜坐在沙發上,嘴裏叼著一支煙,見到她那一瞬,眼睛亮了幾分,卻又因她指過來的鋒利而靜住了眼神。


    真是有趣,居然敢背後玩陰招,監聽她?枉費她當初還為自己收到他的一份小禮物而開心。


    陸欽南臉上不喜不怒,端詳著忽明忽暗的菸頭,吞吐著煙霧,慢慢抬眸,望住此刻突然好兇狠的madam鍾。


    「我又惹你生氣了?」


    ☆、072


    「你監聽我?!」鍾霓握著破碎的酒瓶, 指著他。


    真不像是富貴名門出來的名媛小姐,哪有名媛小姐要做個兇巴巴又暴躁的警察小姐呢?她是忍不住。失去了賴以自衛的防空洞, 所有情緒都是緊繃繃的, 隨時麵臨失控。


    她一腳踩上茶幾,跨過去, 尖銳的破碎酒瓶指著陸欽南的脖頸,稍稍動一下,都可能被劃破皮膚。而不知是她碰到, 還是他主動湊過來,他下巴底被劃出一道淺口,很快見血。


    客廳沒有開燈,隻唱片機旁邊的暖黃小燈亮著,在她未在的時間裏, 他不知聽過幾多首歌, 一首歌唱完, 全身感官都溢滿了尼古丁,陸欽南都要懷疑,此刻是不是尼古丁吸多了, 有了幻覺?


    他看著她。


    「迴答我問題,你監聽我啊?」她察覺到他下巴被劃破, 卻仍不肯挪開一寸。


    一截菸灰燒得長了, 燒斷了掉在她黑色馬丁靴鞋麵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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