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傅sir拜哪位?」


    傅時津捏著雪茄,俯身按進菸灰缸中,眼睛往上一抬,盯著朗聿凡,笑得高深莫測,「拜那些虛的無用,出來混,生死有命,富貴在天。」


    朗聿凡從頭到尾不曾碰過一支煙,他看了眼被傅時津摁進菸灰缸中的雪茄,煙屍成堆,摁得留下一手刺鼻的氣味。


    「生死有命……」朗聿凡聽笑了,「傅sir不光是是演技好,連對命也看得開。」


    傅時津從褲兜中抽出一張手帕,用力擦拭著手指,瞥了眼朗聿凡,手裏的手帕扔進菸灰缸中。這時,宣文汀已拜完佛,接過阿粒遞過來的拐棍,一手用力撐住,慢慢朝餐廳方向過去。


    桌席間食食喝喝談事,最深入。阿粒吃過幾口便上了樓,連餐廳傭人都被趕到後廳,隻留一位信得過的傭人在餐廳候著。


    「阿南,名字現在不重要了,朗少安排好了,接下來你隻需查你的案子,查一查半年前唐紹坤死的真相。」宣文汀捏著瓷匙在碗中輕輕攪動著。


    傅時津轉動著杯托,瞳仁裏掀起暗湧,麵上卻若無其事。「唐紹坤?他的案子當初花了一筆錢才結案,現在要怎麽查?」


    「有新證據,證明唐紹坤背後有人,怎麽不可以不查?」宣文汀放下勺子,「查明這個案子,你照樣上位。」


    傅時津麵不改色,接受了這個提議。


    朗聿凡笑著敬傅sir一杯酒。


    離開半山別墅前,宣文汀身邊的保鏢塞了一張紙條給傅時津。上了車,傅時津才打開紙條,上麵是講今晚他們提出的提議目標是鍾柏年,而這個提議是朗聿凡親口提出的。


    傅時津一剎那頭昏腦漲。


    「飛仔龍,迴去後,把身邊所有人都查一遍。」他恐怕是遭懷疑了。


    一片暗暮中,朗聿凡笑眯眯地看著傅時津的車子慢慢離開半山,他眯起眼,轉過身,逗弄著籠中的雀兒。


    宣文汀從裏屋出來。


    「朗少,你點解認為阿南是鬼?」


    朗聿凡吹了個口哨,「鬼不鬼,我不知,我隻知要謹慎一些,就怕他做了警察,做上癮,出賣我們,不好講。」


    阿粒在內間聽到這句話,心頭一驚,轉身悄悄離去,迴到主臥正要發短訊提醒陸欽南時,主臥門開了,宣文汀緊緊握著龍頭拐棍進了房間,關上了門。


    阿粒麵不改色,要為他按捏肩膀時,宣文汀突然揪住阿粒的頭髮,發皺的臉猙獰起來。阿粒鎮定自若,抓住宣文汀的胳膊,擺出楚楚可憐的模樣,利用她的優勢去化解老男人的懷疑。


    宣文汀拜佛,無非是怕他自己今後沒好下場,最怕是落了個孤獨終老的結局。他一生都沒做什麽好事,信不得任何人,殘虐偽善,最後身邊無人可陪,遇到了阿粒,起初不算多迷戀她,時間讓他看到阿粒不是因為錢財跟在他身邊,於是他便留了心,一留就留成了習慣,留成了欲望。他要抓著阿粒,拉著她陪伴蒼老的自己。阿粒抓著他的弱點,他捨不得她死,他要她陪著他這個老男人的。


    二十幾歲的靚女,仍該青春靚麗的,不想卻與他這個六十幾歲已發了皺的男人躺在了一起。他要阿粒陪他度過發皺的餘生,要吞了阿粒二十幾歲的青春靚麗,好撫平他靈魂上的皺紋。


    他當然捨不得搞死阿粒,隻能動動手——


    可一動手,阿粒便會跑。


    宣文汀忍了。


    阿粒笑了,在臉上暖笑,在心裏冷笑。


    昔日義合話事人宣文汀老了,老了,就愈發沒膽子了。


    每日燒香拜佛,拜到沒了膽子,真有意思。拜佛也對抗不了命運啊。佛的慈悲賜予的不是世人,是善人。惡人要入地獄啊。阿粒心想,快了,她有預感,快了……


    夜色漸濃。


    程宇年被鍾霓打趴,他喘著氣,哀嚎:「鍾霓,你搞我做乜啊?我……」眼看鍾霓又一拳過來,他抱住頭,大喊江月救命。


    江月爬上拳台,擺出裁判姿態,「3——2——1——ok,阿霓,你贏啦,暫停暫停!」


    鍾霓被江月拉下拳台,她捏著毛巾幫她擦掉臉上的汗,「發生乜事啊?」


    鍾霓紅著眼,搖搖頭,「沒事,沒事。」


    程宇年從拳台上跳了下來,看著鍾霓,有些愧疚,不安地撓了撓後腦勺。今日,他真的是無心要跟蹤傅sir,搞唔好傅sir在外偷食啊,不然她點會這樣難過……


    鍾霓無法講明自己的感受。她一人離開拳擊館,紅著眼,開著摩托,於不夜港中疾速行駛。速度越快,風便越大,開到前麵的十字路口,右側有車,她轉彎速度極快,正要迎麵撞上時,她反應過來,轉動車頭,朝路徑之外飛了出去,車子翻倒滑出去時,她迅速鬆了手,人先車一步滾到地上,頭盔透明擋風鏡碎了。她躺在地上,用力喘氣,擋風鏡模糊了,就在片這狹窄模糊的世界中,她疼哭了。


    她坐起身,看向毀了一半的摩托,手掌一片擦傷,牛仔褲膝蓋處也擦破了。她摘下頭盔,冷著臉,像發泄似的朝空地扔了出去。


    不遠處,有交警駛車過來。鍾霓慢慢站起身,出示自己的身份證件,睜眼講瞎話,講自己追蹤犯人,急於追人便出了車禍。交警見她身上多處擦傷,不信也信了,開口要送她去醫院。她搖搖頭,隻攔了一輛taxi迴去。


    鍾霓迴到家,傅時津正從浴室出來,望見她一身的傷,還未問及她傷勢,她已撲過來,一身的狼狽汙漬汙染了他的白襯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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