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伯見我沒有悔婚的意思,也就不再反對我到縣城上班了。


    按照合同約定的時間,我準時來建築公司報到了。遠離了讓我討厭的陳家人,我的心情好多了。


    公司的辦公大樓,很有氣勢。我一個鄉下女孩能在這樣的大樓裏上班,心裏還產生了一種從未有過自豪。


    公司的財務經理讓我先跟在張姐後麵實習,然後再根據情況分配具體工作。公司有集體宿舍,我和張姐合住一間。這個張姐真是個好人。她知道我鄉下妹子,沒什麽見識,就像老大姐一樣給我講在公司要注意的一些事情。我真心地感激她。


    聽張姐說公司的福利待遇不錯。我想,我想,我一定要好好工作,在公司混出人樣來,給父母爭光。


    到公司上班以後,我就把這事告訴了張明,可張明依然沒有迴我的消息。我心裏有些抱怨,這家夥是怎麽迴事呀,生我的氣了?


    那天我走在公司的走廊上,突然被人從後麵蒙住了眼睛。我用力拉開那手,卻怎麽也拉不開。我心中一驚,我是剛來不久的小會計,又是個女孩子,誰會跟我開玩笑呢?我在公司隻認識經理和張姐,他們肯定不會。該不會遇到了流氓吧。可這是在公司的走廊裏,人來人往的,哪個流氓如此大膽呢。我一邊用力拉,一邊厲聲說:“快放下,再不放下我喊人了。”


    那兩隻手終於放下了。我迴過頭來,看到的是一張微笑的臉,是張明。張明一身工裝,與學校時毛頭小子的形象判若兩人,顯得更加帥氣,更加成熟。


    我喜出望外,一把抓住張明,驚喜地問道:“張明,你怎麽在這?”


    張明笑笑說:“我也被聘到這家公司了,在人事部。”


    我說:“你怎麽沒告訴我呀?”


    張明說:“如果告訴你,你哪有現在的驚喜呀!”


    我一聽,伸出小拳頭,在他的身上一頓亂捶,說:“你這家夥真壞!”


    張明說:“痛,痛。我錯了。”


    過了一會,張明問我說:“怎麽樣,上了幾天班,還習慣嗎?”


    我說:“習慣,很習慣!”


    張明說:“習慣就好。我就在二樓的人事部。今晚下班後,我們一起喝咖啡怎麽樣?”


    我說:“好哇,我正有事要和你說呢。”


    下班以後,我和張明來到了離公司不遠的一家咖啡廳。我和張明麵對麵坐著。


    張明有點生氣地問我說:“這段時間,你為什麽不常和我聯係?”


    我說:“我的心情糟透了,我不想讓我的情緒影響你的心情。”接著,我就把陳伯找我的事情都告訴了張明。


    張明聽了我的敘述之後,氣憤地說:“這個老東西就是個老狐狸。你真的願意和陳剛結婚?”


    張明的這句話戳到了我內心的痛處,我的眼淚流了出來,說:“不願意又能怎麽樣呢?”


    “不!”張明說:“我們才是真心相愛的一對。你要相信,有情人終成眷屬。在學校我就向你承諾過,我一定要還你一個自由身。我們一起努力,上帝會成全我們的。”


    聽了張明的話,我感動得流下了淚水。


    那天晚上迴到宿舍,張姐關心地問我說:“小李,這麽晚了,你到哪去了。”


    我說:“和張明一起聊天了。”


    張姐說:“你原來認識張明?”


    我說:“是的,他是我職高的同學。”


    張姐說:“原來是這樣。你知道張明是誰嗎?”


    我說:“我的同學呀。怎麽啦?”


    張姐說:“他是公司張總經理的公子。”


    我吃了一驚,說:“是嗎?我原來隻知道他爸是個老總,卻不知道竟是我們公司的老總。”


    張姐說:“你們是同學,對他應該有所了解。現在一些公子哥們隨便得很,與他們相處一定要注意保護好自己。”


    我說:“謝謝張姐,我會注意的。”


    在有張明的日子裏,我生活也變得多彩起來。我對未來充滿了希望。


    後來我了解到,我被公司錄用都是張明苦心操作的結果。在我們畢業前夕,他以到他爸的公司工作作為條件,求著他爸一定要把我招到公司來。為了讓我有麵子,公司走了個正常的招聘程序。當時我就有點狐疑,這麽大的公司,怎麽會招用我這個職高畢業生呢?


    當我知道這一切之後,我對張明充滿了感激。我在心裏說:張明啊,真是謝謝你了。


    時間過得真快,一轉眼我就二十三歲了。這幾年,我在努力工作之餘,刻苦自學,取得了初級會計師的職稱,公司的領導和同事都對我刮目相看了。


    最近這一段時間,不知道什麽原因,張明臉色很不好看,對我也冷淡了許多。我雖然很痛苦,但仔細想想又釋然了。我知道,我以前的想法過於天真,過於幼稚。我一個鄉下丫頭,怎麽配得上老總的公子呢?更何況我還是個有婚約在身的人。


    在這幾年裏,陳家多次催婚都被我拒絕了。可是今年我已經23歲了,在農村已經算是大姑娘了。陳家給我下了最後通牒:今年國慶必須結婚。我再也找不出拒絕的理由,隻好同意了。


    那天,張明約我下班後在咖啡廳見麵。我本想拒絕她,卻又不由自主地答應了。我知道,這可能是我們“最後的晚餐”。


    在咖啡廳,張明在我的對麵坐著。他低著頭,不停地用勺子攪著咖啡,一句話也不說。


    我知道張明一定有什麽難言之隱。但我實在無法忍受這種令人難受的沉默。便說:“張明,有什麽話你就說吧。無論你做什麽,說什麽我都不會怪你的。”


    在我的催促下,張明向我講述了他這些天經曆的風風雨雨。


    起初,張明的父親張總並未反對張明的選擇,因為他發現我雖然是個農家妹子,門不當戶不對的,但人長得漂亮,又好學能幹,做他兒媳婦並不給他丟麵。


    有一次張總與主管局的陳局長吃飯,張明也參加了。陳局長有個女兒叫陳卉,正待字閨中。他一眼就看上了張明,要與張總結為親家。張總一聽,滿口答應。他以為酒桌上說的話隻是逢場作戲的酒話而已,沒想到這陳局長卻是認真的,當即介紹了閨女的一些基本情況,並提出讓兩個孩子周末見個麵。張總稍微遲疑了一下,還是答應了。因為能與局領導結為親家,這可是許多人求之不得的事情啊。


    張明想說什麽,可那場合哪有他說話的份呢?


    一迴到家,張明就與張總大吵大鬧。張明是家中唯一的兒子,是被父母寵著長大的,在家裏很是任性。他怪張總明知他心有所屬,還要答應領導相親。說張總是趨炎附勢,拿兒子的幸福做交易。他是絕對不會去相親的。


    張總說:“兒子,不就是見個麵嗎,又沒逼你一定與她結婚。這叫什麽趨炎附勢呀?周末得去,一定得去。”


    張媽也說:“兒子,去見見吧。那領導是你爸的頂頭上司,你不去讓你爸以後不好相處呀。”


    張明見爸媽都求他,隻好同意和陳卉見個麵。不過,他再三聲明:隻是見麵,絕不會與她處朋友的。


    張總說:“見了以後再說吧。”


    張明沒有想到這一見麵,見出了更大的麻煩。


    這個陳卉人長得漂亮,張明的父母十分喜歡。陳卉對帥氣的張明一見鍾情,第一次見麵就對張明展開了猛烈的攻勢,讓張明疲於應付。


    見麵迴家之後,張家又是一場風雨交加。


    張總讓張明必須接受李卉,張明堅決不從。


    張媽見硬的不行,就來軟的,她語重心長地對張明說:“兒子,媽知道你戀著李娟。李娟這孩子當然不錯,可人家畢竟訂婚了呀。再說與陳卉比起來,陳卉更適合你,也更適合我們的家庭。如果你娶了陳卉,你爸的事業會有更大的發展,你也會前途無量啊。”


    張明說:“媽,我不關心什麽事業前途,我隻愛李娟。”


    張總聽了十分生氣,說:“你別整天‘李娟’‘李娟’的,我明天就把她辭退了,看你怎麽愛去!”


    張明聽到這裏,站起身來,走你父親身邊,說:“爸,如果你把李娟辭了,我立馬從五樓跳下去。我讓你斷子絕孫!”


    “你……你……”張總氣得說不出話來。


    張媽趕緊上前抱住張明,說:“兒子,你說啥傻話呀?好了,今天不說這事了,不說了。你洗洗休息吧。乖兒子,聽話。”


    這注定是個難眠的夜晚。張明沒有睡好,張明父母也商量了很久很久。


    ——所有的這一切我都一無所知。我以為張明神情憂鬱、對我冷淡是變心了。沒想到他對我愛是一如既往,愛得那麽的深!


    看著張明無助的樣子,想想我們的境遇,我又流出了傷心的淚水。


    過了一會兒,我抹去眼淚,對張明說:“張明,這輩子我們是有緣無份了。下輩之我們再……”


    “不!”張明打斷我的話,大聲地說:“我這輩是非你不娶!我媽正在做我爸的工作。如果做不通,我們就私奔!”說著,緊緊地抱住了我,生怕一鬆手我就會消失似的。


    過了十多天,張明又約我下班後在咖啡廳見麵。


    他還是神情憂鬱,心事重重的樣子。不過,這一次他沒有坐在我的對麵,而是坐在了我的身邊。他還是低著頭,不停地用勺子攪著咖啡,一句話也不說。


    我知道,我們是徹底沒戲了。傷心對張明說:“張明,我們認命吧。謝謝你對我深情,今生無以迴報,下輩做你的妻子報答你。”


    張明突然抬起頭,轉過身來,一把抱住我,開心地說:“傻丫頭,我爸同意幫我們啦!”


    我一聽先是一愣,立刻就明白了。立馬伸出小拳頭使勁地在張明身上亂捶,流著眼淚說:“你這個壞家夥嚇死我了,你嚇死了!”


    我十分感謝張明對我的癡情。他的努力讓我再次燃起了對未來的希望。可是,在高興之餘,我又十分擔心,因為我知道,陳伯那個老狐狸可不是好對付的啊。張總鬥得過他嗎?


    沒想到陳伯是一隻紙狐狸,在律師麵前很快就敗下陣來。最後訛了張總一大筆錢之後,同意解除了我和陳剛之間那個荒唐的“婚約”。


    十月一日,我結婚了,新郎當然是張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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