幹燥悶熱的風從廊道裏吹過來,一個又一個密閉房門呈現在解紅沙眼前,陌生,略帶恐懼。


    長尾大蠶蛾擰開第三扇門,它長長的尾翼輕垂地麵,緩慢搖曳。


    隨著房門的開啟,巨大幹枯的骨骼,浸泡在水中的陌生生物,猙獰的麵容,尖利的牙齒泛著冷寒的光芒,一共隻有兩隻,卻好似要塞滿整個屋子。


    “每到升起五輪太陽,這種生物會從沙丘裏爬出來”,長尾大蠶蛾肢爪點向牆壁,“吞吃一切,金屬,跑動的活物,潛藏在泥土深處的休眠物,它通通都會塞進自己嘴裏。”


    “今年我不想再等了,等著它們來毀壞我的基地,中斷我們的進程,一切重頭反複”,長尾大蠶蛾背部的花紋像陰暗的眼,“我要提前去找到它們的巢,搗碎蛋,斬殺幼崽,將威脅扼殺在萌芽中。”


    生冷的聲音充斥整個房間。


    仿若曇花一現,長尾大蠶蛾又恢複上位者從容自若的神態。


    解紅沙站在骨架下方,隻覺得自己渺小的可憐,那空洞的眼眶像旋渦,訴說著威脅,懼意一層層壓下來。


    “怎麽,退縮了?”長尾大蠶蛾居高臨下看著解紅沙,“感到害怕,畏懼,覺得還是在部落裏撿拾漿果等待信息更適合自己?”


    薄翅螳螂幾乎是立刻擋到解紅沙身前,遒勁堅韌的身軀,雖未舉起銳利雙刀,但威脅袒護極為明顯。


    “不”,解紅沙從薄翅螳螂身後走出來,她仰視著長尾大蠶蛾,比起言語的譏諷,它眼角眉梢平淡的如同在講“請夾幾筷對角的菜給我”,“能夠守護探索地安寧,與有榮焉。”


    長尾大蠶蛾闔門離開後,留給解紅沙與薄翅螳螂的是一遝的資料,書寫在漿紙上,散發著草木的清新,上麵描繪的卻是猙獰的怪物,一個個文字陳列在旁。


    解紅沙望望阿郎,“看得懂嗎?”,解紅沙指一個由粗細線條混組成的字跡。


    薄翅螳螂搖搖頭,“記憶傳承裏的與這些有很大差異”。


    解紅沙與薄翅螳螂麵麵相覷,又看向牆角堆積的高高的泛黃紙頁,有一點點意識到部落為什麽強製要求每個小巢至少一隻蟲族參與學習。


    “希望思歸學習得很好。”解紅沙腦海裏浮現來自白蛾蟲母的“告家長”,心裏有些沒底,浮浮沉沉的。


    尖刺蜂得到了來自解紅沙的槐花蜜,麵頰上爬上粉,“我,我第一次收到來自蟲母的禮物”,它側著腦袋,又羞澀地偷看著解紅沙。


    “喂,你別想太多,這隻是普通的謝禮”,薄翅螳螂攬上解紅沙的肩部,燥熱從四肢百骸升騰起,它平日幾乎沒敢這般親近阿姆,它的粉藏在青色的皮殼下,“我們的巢可不歡迎外來蟲。”


    “哦”,尖刺蜂像沒聽見薄翅螳螂的宣告主權,它還是羞澀怯意看解紅沙,“謝謝。”


    “你身體還好嗎?阿郎與我講,突破極限高度會危及你們的生命。”解紅沙到底還是問出這句話,她做不到漠視,做不到不言不語。


    “我沒事的”,尖刺蜂敲敲胸脯,“我很厲害。”


    它好像在推銷自己,薄翅螳螂皺眉,反身就拉解紅沙離開,“好了,謝禮已經給了,我們現在要去等熊蜂迴來講課。”


    解紅沙趕忙與尖刺蜂揮手再見,尖刺蜂憨憨笑著,也揮起前肢,抱著槐花蜜,笑得很甜。


    天牛邁進神廟,黃綠蟲坐在雕像手心,“這段時間,沙沙有提及我嗎?”


    天牛搖頭。


    “一次都沒有嗎?”春生似乎很受傷,也有些不敢相信。春生氣急敗壞地跳,“我那麽遠跑過來,自己的神廟也暫時關停,可不是來聽這令人不愉悅的迴答,你趕緊再想想,沙沙肯定有表現出思念我的舉動,她隻是沒有與你講,而你也沒有留意到。”


    “騙子也會在乎情誼嗎?”天牛的問詢不帶任何語氣,“阿姆偶爾會望向神廟的方位,如果這也能安慰到你的話”,那個方位有熊蜂的學習區,也是它狩獵返迴的小徑,都在一條線路上。


    春生橫跳的動作停頓下來,“我就知道”,它有些心滿意足地舒展肢體,“哼,我把其它神廟的星際艙又搬進來幾個,這一個,你拆歸拆,但最後一定要複原”,春生拍拍其中一個星空艙,像一個石塊,幽幽閃著藍光,“我可被那隻蟲狠敲了了一筆,你若是最後拆壞了,我可要把它拉進我的收藏室,任它隨意挑選的。”


    春生的肢爪一直在“石頭”星空艙上戳弄,一戳一個凹坑,轉瞬後又即刻恢複。


    天牛點頭。


    春生本該走的,它來就是親自交接這批比較棘手的星空艙,可是它又留下來,看天牛使用工具將星空艙拆成一個個微小的零件,一塊金屬皮,或者一根不明物質的線。


    春生的視線在整個神廟掃視,這個被遺忘的小型神廟,在天牛的改造下,儼然成為了一個大型工作間,各式各樣的器具,各個陳列的星空艙,往後數量還會不斷增多。


    “部落裏的任務,你是怎麽完成的?”每一隻蟲,隻要在集體環境中生活,總有一份它需要履行的職責。


    “做玩具給蟲族,接受定製,我的任務由它們代做。”天牛頭也沒有抬,在深的星空艙內部鑿擊。


    春生站在星空艙邊緣,看天牛缺失的兩隻前肢,“若是那兩隻前肢還在,你一定名留蟲族史,我從來沒見過你這麽有天賦的機械蟲師。”隻大致掃了一眼,又用爪子摸過星空艙的每一處,就直接上手拆解了,好像星際艙的結構已經在它腦海裏,一步一步,有條不紊,沒有任何反複多餘的動作。


    “不需要”,天牛把新拆下的零件小心放到地麵,“沒有那兩隻肢爪,我也可以。”


    “沙沙她向我諮詢過,怎麽給你接上肢爪。”


    “是嗎?”天牛的動作停頓下來,阿姆講過要賠給它肢爪,但是隻提過一次,它以為隻是一句空泛的許諾。


    “我現在看來,不會有哪類蟲族的肢爪可以續接比擬得了你的原生肢爪,可惜,實在可惜”,春生張望肢爪折斷處,平整光滑,好似被特意磨平過。


    “沒關係,遇到合適的材料,我會自己做”,天牛將星際艙裏的枕頭扔到一邊,臭臭的,熏人,枕頭砸到牆壁上,又在地麵彈了又彈。


    “噫!居然沒把枕頭拿下去,那隻蟲真髒”,枕頭從春生旁邊甩過去,帶動的風差點把它從星際艙邊緣刮吹下去,臭氣更是熏得它要吐,“真臭啊。”


    春生穩住步伐,“還是原來的打算嗎?繼續摸索星際艙的事不告訴沙沙?”


    “嗯”,天牛的肢爪又頓了頓,“免得她空歡喜,等成功了再告訴她。”


    “你這樣,沙沙會不知道你做了很多很多,超級多。”


    “我不在乎”,天牛繼續敲擊星際艙的內縫,“知不知道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做了。你趕緊走吧,再過一會兒我就要迴去做飯,你在這兒會餓肚子。”


    “我謝謝你啊”,春生跳腳,“你不能在這兒給我做些食物再走嗎?或者你們吃完給我帶些也行。”


    “浪費時間”,天牛掀開星際艙頭板,卸下來一串小零件。而且這裏任何炊具都沒有,它也不願意有食物殘渣掉到零件上,如果發生反應腐蝕,就糟糕極了。


    “我傷心了,我告訴你,我真的傷心了!”春生氣鼓鼓地跳上坐騎,極快地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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