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紅沙掰開穀糧製作的小餅,熊蜂碗裏一小塊,天牛碟子裏一小塊,薄翅螳螂碗裏一大塊,最後,照例詢問長尾大蠶蛾是否需要。


    果不其然,得到的是拒絕。


    進入聚集地生活,與大量的陌生蟲族生活在一起,最先得到的便是飲食的衝擊,尤其,解紅沙在這裏看到了類似原來星球上的穀物。


    她第一次吃著口感略硬的穀粒,竟是難以抑製地流淚,口腔裏翻攪的晶瑩,讓她想起王宮裏大家聚在一起吃飯的場景,自己還會調皮把米粒粘到阿姐嘴邊,或者粘到王父腰帶上,讓他帶著米粒組成的花去往正殿與朝臣商議星球大事。


    口味其實不太像,卻是那麽想讓她流淚,一層又一層,淚水覆蓋麵頰。


    天牛給她擦眼淚,“阿姆若是喜歡,我會日日做,嚐試它的所有做法。”


    “原來阿姆喜歡這個,我好早好早之前就遇見它們,可是它們開的花又小又不甜蜜,我都不知道阿姆喜歡吃它們的果實,早知道,早知道我就帶點迴來給阿姆瞧瞧了。”熊蜂揚著穀物,“它們喜歡長在陽光裏,還喜歡水,我知道。”


    就像天牛說的,每日的午餐,它都會嚐試一種穀糧的新做法,有的是向周邊的蟲族請教,有的是自創的,還有的是由解紅沙描述的成品倒推出的創作。


    解紅沙每次都很珍惜地吃這些食物,好像看著碗裏與原先有七八分相似的食物,自己就迴到了幸福尋常的曾經。


    隻是最劣等的食物,蟲族一般不吃的雜草種子,居然吃得那麽珍惜,我是不是不該來蹭飯,院落裏,長尾大蠶蛾看著飄向足尖的一片樹葉,葉子中間有圓形孔洞,畢竟,我的胃口一向是不小的。


    細想下來,這確實是一個不太富裕的小巢。小蟲子們一個個都那麽大,能吃得很,每天狩獵的量可能也就剛剛足以果腹。


    怎麽有些可憐?


    長尾大蠶蛾在院落裏站了一會兒,又飄落下一片樹葉粘到它的關節,一樣的,葉子中間有規整的圓形孔洞。


    一片,可能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兩片,隻可能是特意製造的。


    長尾大蠶蛾抬頭,隻見飄蕩的樹葉裏,嘩嘩的聲響,被4個日頭烤得有些焦黃的葉片大多都有缺口,底層幾乎片片都是中間有孔洞,中層的多是邊緣有半圓缺口,再往上都是未受損的葉片,有蟲在拿這些葉片練習。


    嘭,循著聲音望去,長尾大蠶蛾看見在拿著弓箭拉彈弓弦的熊蜂,坐在搖搖椅上,縮著爪尖,用油脂一遍遍塗抹弓弦。


    原來是這隻好動的小蟲,可以理解。它的阿兄,在它年幼時,還給它做過弩,可以彈射石片,隻是隨著時間的流逝,木製的器具已經腐爛成灰塵。


    而兄長的沉睡,都是一隻半蟲母造的孽。


    “左相大人,請問您什麽時候還帶我去探索地,也許去那兒也能找到一些我能做的事”,解紅沙麵露祈求,“知道有可能突破覆蓋網,我幾乎每時每刻都在躁動著,期待著,我想離覆蓋網再近點。”


    躁動吧,它都在躁動裏過了六十個星辰,自那孔洞鑿出,六十個星辰沒有一點進展。長尾大蠶蛾揚起羽翅,翅風扇得解紅沙的發絲飛舞,那光潔的臉,半蟲母的身份,讓火從四肢百骸複燒起來。


    薄翅螳螂擋在解紅沙麵前,沒有講話,揮翅對抗著長尾大蠶蛾的翅風,解紅沙的頭發落了下來,處在靜謐的中心。


    “哼。”左相旋轉直升,顧自飛離。


    解紅沙低下頭,“是不是我太煩人了,我每次都問類似的話,它可能已經厭惡我了。”


    “不是”,薄翅螳螂握解紅沙的手腕,“阿姆別這樣想。”


    解紅沙與同行者們來到蟲巢下方,那些白而密集的卵鞘已經不再是之前完整的模樣。少部分幼蟲破殼,在陽光下舒展稚嫩身軀,另有一部分卵鞘毫無動靜,沉寂,甚至爬上黴斑,但更多的蟲卵還在沉眠,那隻踩汗的卵鞘也還尚未孵化。


    解紅沙抓住幼爪,將它拋進拖車筐,一隻又一隻,黑壓壓,五彩斑斕,或者閃著熒綠,竟恍惚間覺得它們有些許可愛,不過是因為更早時是一群小蟲封住她的痛覺,沒令她在疼痛裏流失全部生命力。


    解紅沙拉著拖車前進。


    這個聚集地裏,雌蟲與半蟲母做的大多是這類哺育後代的事,或者去周邊密林采摘漿果與菜蔬。雄蟲參與狩獵,獨自捕獲中小型獸類,或者集體挑釁追殺超大型蛇類,大部分時間還得抵禦來自惡性蟲族的侵擾,剩下的腦腔洞裏就全是求偶繁殖。


    解紅沙望向不遠處的擂台,上麵一隻大山鋸天牛與蘭花螳螂在角逐,蘭花螳螂粉白的大刀前肢高高豎起,大山鋸天牛咬合力驚人的顎已然探向蘭花螳螂的腹部,哢嚓,蘭花螳螂應聲折斷。


    沾染著淺綠血液的大山鋸天牛順著擂台上的絲線攀爬向白蛾蟲母的巢,細細的絲線上,碩大的大山鋸天牛,身上不斷滑落來自對手的血液,一滴,又一滴,濺到枯焦的地麵,瞬間形成斑記。


    解紅沙迴首望白絲蟲巢,看大山鋸天牛鑽進去,它會獲得白蛾蟲母的溫柔與安撫,享受白蛾蟲母柔軟的身軀與腔洞,得到繁育強悍後代的機會。解紅沙視線落在拖車筐裏密密麻麻擠在一處的小蟲,好多隻眼睛還未睜開,有幼蝶卻已立在拖車筐邊,嗅聞著蟲巢開合間溢出的蟲母氣息。


    “比起初見時,你身上的氣味愈加淺淡了”,雌蟲靠攏過來,有些嚴肅,“我們靠氣味識別同類,無論怎樣變外在,氣味都不會變。”


    “不管你是怎麽變成半蟲母的,最好想辦法強化氣味”,它笑嘻嘻的,“而且,在氣味徹底消失的那天一定要藏好,免得被誤吃掉哦。”


    說完這句恐怖的話就拉著比解紅沙大三倍的拖車筐往前走。


    解紅沙的心縮起來,氣味?什麽樣的氣味?是無論左相更換多少具陌生身軀它們也能識別那就是左相的氣味嗎?是無數次薄翅螳螂湊進她的頸窩說阿姆好香的那個氣味嗎?


    自己現在聞起來又是什麽味道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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