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慶宮的小太監被秘密帶走後的第二天,太子私下到乾清宮中向康熙表明決心,再不會貪溺於情色之中,康熙雖還有氣,卻也原諒了太子。


    畢竟是立了二十多年的太子,康熙到底放不下。


    太子一派謹言慎行了數日,在以為這事過去了的時候,一道密折混在請安折子裏被呈到康熙麵前。


    折子上並無贅言,隻言明太子於五月初三那日宮外玩樂,實乃不孝。


    康熙手中的朱筆滴了一大滴墨,顯然這位一向情緒控製得極好的帝王失態了。


    這不同於和親近信任之人的放鬆,而是真真切切的震驚。


    五月初三,那日太子出宮不是為了赫舍裏皇後嗎?


    五月初三是赫舍裏皇後的忌辰。


    每年的這一日,康熙都會一早召見太子一同用飯,若是有時間,還會一同前往鞏華城祭奠。


    上個月初三康熙騰不出時間,便允了太子出宮。他根本沒有多想,在赫舍裏皇後忌辰這日,太子還能為何出宮?


    康熙一直是這樣想的。奏折上所書內容若放在平日,康熙隻會扔到一邊,可現在不同,太子有前科,兩次。


    先是同一個不受寵的貴人有糾纏,又被查到和身邊麵若好女的小太監……


    不說康熙一麵安排了人去暗中調查,一麵佯作無事地上朝。他希望是有人汙蔑太子,但心中的猜疑難以平息。


    康熙恍然,他似乎很久沒有認真審視過太子了,這個他親自撫養、傾注了無數心血的嫡子。


    ——


    “砰”的一聲,百米開外的槍靶應聲倒下,中槍處的焦痕彌漫,彰顯著不俗的威力。


    戴梓在一旁撫須微笑,旁邊的幾個年輕漢子喜形於色,被戴梓瞪了一眼後頓時安分下來,站在戴梓身後等著評價。


    林然上前兩步,遞給胤禛一張打濕的帕子擦去手上火藥味道,朝戴梓等人道,“辛苦先生了。”


    戴梓道:“福晉此話言重,屬下樂在其中,有何苦?”


    胤禛在旁邊等著他們兩個說話,見林然同戴梓說得火熱,便隨手指了戴梓身後一人,讓其為自己介紹莊子裏如今研製的成果。


    像剛剛他親手試用的槍支,還有威力更加驚人、能進行範圍性殺傷的火炮。


    每每聽到年輕漢子忍著自豪仔細說明,胤禛心中卻是歎息。


    如果然兒那一世的大清能重用戴梓,亦或者別的火器天才,如果能重視發展……


    可惜沒有如果,他該以史為鑒,而不是在這兒追悔或者假想如果。


    林然同戴梓說完了話,卻不見胤禛身影,沒等她開口,戴梓身後的一個年輕人哆哆嗦嗦地迴話:“啟稟主子,王爺到裏麵去了,是屬下三哥陪著去的。”


    “既如此,時間也不早了,我和四哥就先迴去了。先生不必來送,隻讓我們自便吧。”林然點頭謝過那人解疑,同戴梓告別。


    “福晉開口,萬生隻管聽令就是。”


    戴梓倒是將新名字記得很牢。


    林然便先行一步,準備尋了胤禛一同歸家。


    戴梓目送林然進了莊子深處,四下再無外人,他目光銳利地掃過剛才說話的男子,嚴厲道,“那是福晉。”


    同林然說話已經用盡了那人的勇氣,此刻這年輕人搭著身旁人的肩膀,討饒說:“爹,兒子知道。”


    “就是因為你知道,我才沒踹你,否則就不是這麽簡單的事了。”


    “爹——您想什麽呢,兒子就是佩服福晉,沒有別的心思。”那年輕人連連討饒,卻又炸了毛似的分辯,“福晉神妙之思,仿佛親眼見過她所說之物似的,總能給咱們提供些方向,兒子隻是覺得福晉神仙人物,十分拜服。”


    他那是崇拜,他爹別瞎說啊!


    旁邊的幾個男子也道,“爹,您別生氣,老五一直感激王爺,更崇拜福晉,您多慮了。”


    如此一番表態,戴梓方放下心,於是狠踹了腳兒子,叫他們滾去做事。


    排行老五的男人一臉茫然,怎麽還是挨了他老子一腳啊?


    “叫你跟福晉說句話就激動成那樣,沒出息!”老二哈哈大笑,嘲笑自己弟弟,“你小子偷偷瞧福晉,不怪咱爹懷疑。要不是知道你平日最推崇福晉,我也得踹你!”


    老五欲哭無淚,叫嚷道:“你們別寒磣人啊,你們敢說自己不佩服福晉?”


    林然渾然不知自己有個迷弟,她此刻剛和胤禛會合,正在向外走。


    胤禛扣住林然的手腕,緩住了她的步伐,手指無比自然地滑進指縫間,與她十指相扣,突然道:“那折子是我指使人上的。”


    林然偏過頭望他,胤禛神色自若,同她對視。


    “哪個折子?”


    “五月初三,太子從鞏華城出,於宮外流連,幸一清倌人。”胤禛將奏折上的內容複述了大概。


    康熙重孝道,又同孝誠仁皇後感情深厚,太子在孝誠仁皇後忌辰狎妓,難怪康熙已有半月不曾召見太子,更是難以安寢,甚至私下怒言悔恨教出太子這種枉顧人倫的東西。


    隻是最後這句話沒人敢聽,聽到的人沒有敢說的,倒是全了太子的臉。


    禦前的人這些天都提心吊膽,生怕一不小心惹到康熙,成了撒氣的筏子。


    太子貴重,他們的命可不金貴啊!


    “嶽父大人雖給汗阿瑪添了些堵,但要顧及君臣之別,還有太子未受什麽教訓。”胤禛神情溫柔,仿佛說得隻是無關緊要的小事,“總歸是太子不修私德引起的,總不能叫他逃了去。”


    之前宮中暴斃了貴人,太子卻無事。


    既是警醒太子,又是警告其他阿哥。康熙這是告誡他們,哪怕心裏有了模糊猜測,也要把嘴閉嚴。


    若隻是責罵皇子,胤禛倒也不在乎,他都習慣了。可是因為太子不修私德、同康熙後宮貴人糾纏,讓暴怒的康熙不僅生太子的氣,更覺得是他們這些皇子偷偷捅出來的,於是連皇子福晉一同叫進宮責罵了一頓。


    他被罰跪就算了,然兒憑什麽受此無妄之災。


    胤禛的言語明晃晃表示,他就是因為此事記恨,這才找了太子麻煩,從而給康熙添堵。


    一個引子,一個禍頭子,都別想高興!


    林然扣他的手更緊了些,“聽懂了,四哥心疼我被罰跪。”


    她眉眼帶笑,直言胤禛的心思,“果然最愛我了,是不是?”


    胤禛的耳朵開始發紅,卻還是坦言,“自然最愛你。”


    這句話說完,耳朵卻是全紅了。要是叫沒跟來的蘇培盛看見,非得腹誹自家王爺也是成婚數年的人、小主子都快三歲了,怎麽一遇見福晉調戲,還是這麽副純情模樣?


    噫,沒眼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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