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小阿哥吃完了點心,說什麽也不肯留下吃飯,隻讓宮人們帶他們去別處玩,不願意浪費時間在這兒和胤禛呆著。


    送走了胤禟胤?,胤禛從林然手裏抽出那張竹紋帕子,翻來覆去看了幾次後問道:“這是你繡的?”


    “是啊,我覺得竹子簡單,就繡了這個。”林然見屋子裏隻餘他們二人,便懶散起來,手臂支著桌麵托著下巴,道,“總要給黛玉當個榜樣嘛,再說了讓黛玉有興趣學,我現在才混上了黛玉給我繡的荷包好吧?”


    她總能想起原著裏那個被黛玉剪碎的荷包,直到七歲的黛玉把第一件繡品梅花荷包送給她後,她心裏才釋懷了——哼,黛玉隻給我繡,才不給外人繡東西!


    胤禛見話題又跑到了黛玉身上,有些無奈,他揮散心底那絲不舒服的感覺,讓小二進來點菜。


    兩個人要了四個菜一個湯,蘇培盛都想衝上去說奴才這兒還有錢呢,四阿哥您盡可點。


    揮退了小二,胤禛就對上蘇培盛那快要哭出來的神情。


    胤禛不解,問道:“你這是什麽樣子?”


    蘇培盛膝蓋一軟,半俯身道:“爺,奴才帶足了銀子的,您可別委屈自己呀!再說林小姐在呢!”


    一直保持著前世習慣日常一頓飯從來不超過三個菜的林然:……


    胤禛握拳掩飾般咳了一聲,道:“無事,你帶著他們也在隔壁用飯去吧。”


    蘇培盛一臉悲傷的離開,還不忘告訴林然,他會給竹幸張嬤嬤單獨開一桌。


    林然見門關上了,終於忍不住笑出聲,道:“四哥,蘇培盛這也太逗了,四個菜生怕你委屈了自己。”


    胤禛無奈地搖搖頭,解釋道:“宮裏膳食都有定數,他跟了我多年,哪兒見過一頓飯隻有四道菜的時候。”


    “說來——”林然慢慢迴憶著她曾讀過的書,問道,“四哥和胤禟胤?關係處得不錯啊,看起來他們兩個對你都既愛又怕的。”


    說到這個,胤禛不由得皺眉。


    他和林然一樣,這一世是真的打娘胎裏就有了記憶的。因此他聽著自己的生身額娘是如何謀算將自己養在佟佳貴妃名下。


    聽著當時還隻是烏雅貴人的德妃與佟佳貴妃做了交易:若是阿哥,佟佳貴妃抱養走皇子,德妃換得嬪位;若是公主,便隻當從未有過這場交易。


    胤禛對德妃的行為說不上恨,畢竟從最初的那一世,德妃就親手將母子緣分斬斷了。


    他十一歲時養母佟佳皇後去世,也是在那時他到了德妃身邊,隻不過,或許他從來都是母子緣淺的那個。


    德妃對他的態度很奇怪。


    有恨有憎惡有不耐,似乎將自己視作仇人。


    更多的時候或許是一個趁手好用的工具。


    畢竟是德妃親自跪在汗阿瑪麵前,苦求汗阿瑪聽欽天監所言,不要給自己賜婚。


    汗阿瑪允了,或許是信了。


    他初時不解,後來略大些才恍然:皇子若不大婚,便會一直住在宮裏。直至二十歲時,滿宮裏除了他與太子胤礽,均是些未到婚齡的小阿哥。


    他的親額娘,不肯他有一絲建立自己勢力的可能。


    而胤禛的養母佟佳氏也隻當他是個後路與保證,畢竟養母佟佳皇後曾有孕,那時整個宮殿裏的人都再記不起還有四阿哥,他也是那時聽到特意在他必經之路嚼舌根的宮女說,四阿哥隻認養母不認生母太過不孝。


    多好的手段,他的兩位額娘心照不宣地在一個不滿五歲的孩子頭上扣下一個不孝的名聲。


    一個為了彰顯生母的可憐;一個為了肚中還未出世的孩子鋪路。


    他這一世,誰也不怪。同樣的,這兩位額娘如何鬥法,他再無一絲波瀾。


    隻當母子緣分已盡,該有的尊敬不會少,求別的再無可能。


    胤禛願意如後世描述他的那般“愛之欲其永生惡之欲其速死”。


    這一世他在佟佳皇後身邊也做好了本分,偶爾看到特意前來在顯眼處做戲的德妃,胤禛也全當做看不見。


    隻是他沒想到,曾經被九弟剪了毛的小狗,又被九弟摁住了。


    胤禛當時看著胤禟,很是明白在現代時林然麵對熊孩子的複雜心情。


    於是胤禛選擇了和林然一樣的處理方式——揍一頓。


    結果卻被腦迴路不對勁的胤禟纏上,滿口說四哥不和別人似的去告狀,他小九很是欣賞四哥。


    有胤禟就有胤?,這兄弟倆就像買一贈一的產品,徹底賴上了胤禛。


    如果不是胤禛這一世從出生就有些冷的性子唬人,對胤禛已經點滿好感值的胤禟能直接搬去胤禛的院子和他同住。


    胤禛自覺不是什麽難以啟齒的事,便連同他對兩位額娘的態度一同告訴了林然,以防著哪天她就用到了。


    當事人坦然接受了的事對林然卻是有些衝擊:她現代時的父母隻有她一個女兒;而現在的林如海賈敏也是疼她入骨。


    林然雖見過許多不配為人父母的,卻也頭一次見到兩個母親一齊算計孩子的。


    “我都不難過,你哭什麽?”


    胤禛伸手要抹掉林然的眼淚,想起自己練習騎射磨出了繭子的手太糙,便掏出他自己的手帕,仔細幫林然擦去眼淚,邊擦邊道,“我的性子你還不知道嗎?我隻當她們是陌生人,何況佟佳皇後已經去了,德妃娘娘也無暇顧及我。”


    他明明不願林然落淚,可若想到這淚是因心疼自己而掉,他便有一絲隱秘的歡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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