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頤欽不卑不亢迴視他,突然說道。


    “不想再裝下去了。”顧頤欽一字一頓開口,“人生像被設定了程序一般,很是無趣。”


    想行事乖張也好,離經叛道也罷,他不必再按顧家規定的程序走,連情緒,都不是自己的。


    什麽都很無趣。


    顧老爺子一時間說不出話來,微微愕然看著這個...陌生到極點的孫子。


    他分明情緒是掌控在握的,眼裏卻多了一點涇渭分明的恣意。


    這是...那個女人帶給他的改變嗎?


    見顧老爺子沒迴答,顧頤欽繼續淡冷著嗓音開口。


    “以如今顧家,行事犯得著看其他人臉色?當時不過想做,便做了。一點名聲罷了,我需要在意?”


    他語句字裏行間將內裏的輕蔑惡劣顯到極致。


    這是他的真麵目。


    他不想隱忍怒意,遂將人直接踹下水池。


    顧頤欽沒等顧老爺子迴答,站起了身,轉身就推開了沉重木門,他抬眸望向飛簷翹角的屋頂,留下了最後一句話。


    “這件事我會留下交代。”


    -


    那日他說的交代。就是給背後傳播流言的人一個下馬威,個個拾掇敲打一番。


    殺雞儆猴。


    頓時無人敢再敢置喙什麽,位高權重是那位的代名詞。


    從顧頤欽開始,這顧家行事似乎更顯雷厲風行。


    可縱使再肆意,眾位不也都隻能供著。


    而顧家那兩位,如今拿他根本沒有任何辦法。


    -


    洺灣。


    顧頤欽看著床頭旁抽屜已經所剩無幾的藥,眸光暗下。


    第二天時,他來到心理診所室。


    陳山坐在桌前,並未見溫容。


    見顧頤欽問起,陳山迴答。


    “最近讓他在實驗室配藥。”


    顧頤欽微微頷首,二人心照不宣。


    陳山請他坐在了沙發上,恭敬上茶,沉聲開口。


    “最近感覺怎麽樣?那個藥的副作用大嗎?”


    “還行。”顧頤欽端起茶杯輕抿一口,眼神深邃看向他,“我想問,那個鎮壓副人格的藥...真的沒辦法延時嗎?”


    他一點也不想顧淩辰出現在她麵前。


    陳山沉重搖頭,“不能。不過...藥物還在研發,最近多年停滯不前的項目似乎有了新進展。”


    顧頤欽眸光微動。


    自他十二歲那年起,顧氏就開始了秘密研發可以鎮壓副人格或者治療雙重人格的藥物,不過很多年了,都沒什麽太大進展。


    “嗯,繼續研發。有消息再通知我。”他將茶杯擱置茶幾上,起身打算離開。


    忽聞診療室的門傳來響動,下一秒被人從外麵推開,隻見緊緊蹙眉的顧延走了進來。


    他麵色很難看,似乎聽見了方才二人的談話。


    顧延此行本是奉顧老爺子的吩咐,來這裏想進一步了解顧頤欽最近病情。


    卻沒想到,聽見了這樣一段對話。


    顧延沉下臉質問。


    “你們簡直胡鬧!那藥是半成品,你們不會不知道吧?!”


    顧氏藥物研發項目是顧延一手跟的,藥品的效果和副作用,他自然最為清楚。


    陳山微微皺眉歎息,想要解釋什麽。


    “顧總,我這......”


    “是我非要的。”顧頤欽此時平靜開口。


    “頤欽,你為什麽要這樣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顧延氣極了。


    “父親很擔心嗎?”他漠然看著顧延臉上的怒色,“不是也死不了嗎。”


    他風輕雲淡的話語,瞬間令顧延臉色微變。


    顧延看著顧頤欽略顯淡漠清冷的臉,突然就想起,在顧頤欽10歲的時候,也曾偷偷打電話向在國外出差的他傾訴南文琦的嚴苛。


    他未曾覺得一絲不對,甚至當時他認為南文琦的教育非常成功。


    因為九歲時顧頤欽就已經涉足了金融市場,進行了人生第一次投資並取得了成功,可謂天賦異稟。


    他具有不輸於成年人的分析能力和商業頭腦,是當之無愧的商業奇才。


    於是在麵對兒子小小的情緒埋怨時,他冷聲嚴肅迴答了他。


    “你母親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頤欽,在家好好聽話。”


    當時坐在他相鄰座位上的商業合作夥伴說著純正英語,調侃他。


    “兒子在家受委屈啦?不是我說,你們顧家教育太嚴苛窒息了。”


    那時候,顧延是怎麽迴答的呢。


    “嚴苛嗎?這是他必經之路。放心吧,死不了。我也是這樣過來的。”


    那句話的後半句,語氣多是玩笑調侃。


    顧延說的一口英文,顧頤欽當時就已經能完全懂。


    而電話沒掛,他不知道,當年那句話,深深印在了電話那頭,年僅十歲的顧頤欽心裏。


    迴憶散開,顧延竟有一瞬間愧疚於與他對視。


    而顧頤欽根本沒有在意顧延此刻在想什麽。


    他從容站起身來,選擇告別離開。


    “父親沒什麽事,我就先走了。關於我的病情,你們不必太過擔心。”


    分明內容是帶著寬慰意思的,被那人嘴裏說出來,語調卻是平緩無波的冷淡,像父子二人隔開了萬重千山。


    疏離的,冷漠的,無衷的。


    直至顧頤欽的背影消失在了門口,顧延才微微恍惚迴過神來,看向眼神複雜的陳山。


    “這是你們的心結。”陳山將桌上的茶水收迴,重新泡了一蠱。


    這些年的“父子情深”,是彼此心知肚明的假象。


    顧延眼神複雜,輕聲開口,“他是不是...這輩子都不打算原諒我了?”


    而陳山此時將泡好的茶放置茶幾上,抬眸看向他,緩緩說出了一個殘忍事實。


    “他已經不在意您了。”


    不在意,又哪來原不原諒。


    終究,那杯泡好的茶沒被喝上一口。


    顧延幾乎是落荒而逃的離開了這裏。


    -


    晏媺兮一直在忙著給林涵夫人設計禮服,顧頤欽將在庭院的那個位置重新讓給了她,不過卻在她位置旁設立一個辦公桌椅。


    他很強硬的要求她坐在他身旁畫設計稿。時不時還要指點兩句,晏媺兮強忍著怒意,但不得不承認,他的建議眼光獨到。


    日子就這樣詭異而不緊不慢的度過著。


    五月。


    這天微涼晚風拂麵,晏媺兮心情很好。


    因為成功拿下了林涵夫人的訂單。


    她來到庭院收拾剩下的設計稿,身後突然傳來傳來一道低沉思念的聲音。


    “小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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