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洛杉機


    清晨的第一道曙光緩落人間,包圍著伏趴在水床上的男性裸體。深棕色的皮膚、比例完美、棱角分明,完美得如同上帝巧奪天工之作。


    夜刹輕顫眼皮,睜開雙眼。那是一雙很具威脅性的眼眸,即使他眼底還蘊著睡意,但那絲毫不減他駭人的氣息。


    大掌搓揉過自己的臉,他一絲不掛地走下床。


    昨夜陪他狂歡的女郎已經識相離開,因為他隻和女人上床,不和女人過夜,沒有任何女人可以同他一起待到天明。


    走進浴室,衝去一身的粘膩,他走到玻璃欖前,取出一瓶十八年的純麥威士忌,空腹飲下。


    他喜歡在早上醒來時暍上一杯,讓烈酒灼燒他的胃,就算對健康有害,他也不當一迴事。


    打開視訊,他讓焰風得以向他報告今天的行程。


    焰風也是一名職業殺手,當初因為負傷而被他所救,之後就一直忠心不二的跟隨他左右,是他最信任的人。


    夜刹傭懶地將自己拋進柔軟的沙發,點燃一根煙,看著煙圈嫋嫋升空,然後化開。


    “主人,今天下午的班機迴台灣,您沒忘記吧?”焰風在視訊的那端問道。


    “嗯。”輕頷了頷首,他眼神卻顯得若有所思。


    轉眼過了二十年,他就要迴去了……


    二十年前,一場無情大火燒死了他的家人,他被迫送進孤兒院裏,後來被義父所領養,此後便開始他噬血無情的人生。


    他並不可惜自己的人生,義父將他訓練成殺人的工具,他正好可以用自己這雙手,替家人報仇!


    洛天擎,這個名字無時無刻不催化他更努力成為一名殺手,他發誓一定會血刃他,為家人報仇!


    沒錯,男人就是陸永字,那把火燒不去他的生命,反而讓他悴煉出更堅定的複仇意誌。現在的他不再是那個無助哭泣的孩子,他是人人聞之喪膽的黑衣殺手——夜刹。


    台灣台北


    尊貴的黑色jaguar停在機場外頭,司機恭敬地拉開車門,穿著一身灰黑色西裝的夜刹一臉沉凝地坐進車裏。


    長途飛行說不累是騙人的,在前往陽明山豪宅的路上,他閉眼假寐。


    正當他陷入沉思之中,車身突然急煞,他英眉微擰,對於司機這突如其來的舉動感到相當不悅。


    “怎麽迴事?”他沉聲凝氣地問。


    “突然有個女孩衝出來,我煞車不及,好像撞上她了。”


    司機咽了咽唾沫,以為會聽見厲聲的責罵,但,夜刹竟半聲不吭,隻是逕自拉開車門下車。


    “少爺……”司機喚了聲,連忙跟下車。


    車頭前方,一個麵容清秀的女孩昏躺在地,他走近,用腳踢了踢她的身體,不見有任何反應,他勾動食指,喚來司機。


    “把她送上車,順便打電話讓水晴過來。”他麵無表情地吩咐,仿彿這女孩的生死與他毫不相幹。


    “是。”司機應道,立刻掏出手機。


    一路上,夜刹望著窗外的風景。這裏變了好多,他根本認不得現在的這條路究竟是當時的哪條路,看來他有必要重新認識一下他的故鄉。


    收迴視線,他望向身旁的人兒,看她全身完好無傷,應該不是外力導致昏迷,但她怎麽會無端昏倒在車前?


    他伸出大掌,推了推她的頭,隻聽見她咕噥一聲,好像在說——


    “別吵……”


    聞言,夜刹的瞼上總算出現了一絲表情。這女人根本就不是被撞昏,而是睡著了!”


    如果他心腸夠狠,現在就該打開車門,把她推下車,而他也正打算這麽做,可當他開口要讓司機停車的當下,她突然移了個位置,把頭枕在他的腿上。


    他冷眼看著她的動作,心裏不禁要懷疑她究竟是不是故意的。他將她的頭推開,她卻突然囈出一句——


    “爸、媽,不要死……我以後會當個聽話的乖孩子……”


    也許是因為她說的這句夢話,正好揪緊了他的心,他改變了趕她下車的主意,將頭轉向車外。


    半晌,她的手又摸上他的腿,接著頭又躺了上來。


    他璽重地唿了一口氣,這一次,他懶得再和她計較,反正隻要她一醒來,他一定要她滾出他的視線。


    迴到陽明山的豪宅,唐衣浣被安排在客房裏休息,沉睡了約五個小時才醒來,而當她一睜開眼,環視著四周陌生的環境,開始心生不安,所有昏睡以前的記憶也開始迴籠。


    印象中,她記得自己出了車禍,後來就倒下了,而她的記憶隻到這裏就中斷。


    她怎麽會在這裏?惶恐的情緒湧上心頭,她立刻掀被下床,拉開房間那道門時,發現外頭站了幾名身著黑衣的男子,當下,她嚇得腳步急退。


    這些人是誰?


    "你們……”她怯怯地開口,卻不知道要說什麽。


    “小姐,請你先迴房裏待著,我去請示少爺,看他願不願意讓你離開。”一名黑衣人道,而他上前一步的同時,唐衣浣退得更遠了。


    她背過身去,思考著自己該如何脫身才好,突地,一道低沉而有磁性的男性嗓音在她身後響起——


    “你終於醒了!”夜刹優雅地倚在門邊,雙手環胸。


    她轉身,渾身一貫,天啊!她從來沒見過存在感如此強烈的男人,他那張臉根本俊美得有罪,讓她再也移不開眼。


    他的頭發及肩,突顯出他剛毅的臉部線條,他的雙眉如墨,雙眼湛亮,但卻散發著冷冽的氣息。他還有著挺直的鷹勾鼻,和薄薄的雙唇。


    他大約有一百八十五公分左右,衣著底下分明的身材線條隱約呈現,她仿彿可以透視他襯衫底下那賁張的肌肉,他真的好有魅力!


    “睡飽了就離開。”他下逐客令。這裏不適合閑雜人等久留。


    他的一句話敲醒了唐衣浣,她迴過神來,突然想到該問問自己為何出現在此。


    “請問……我怎麽會在這裏?”


    “你突然衝出馬路,然後便昏睡過去。”


    “不是你的車撞上我嗎?”她突然問,不知哪來的荒唐念頭,她想藉這個機會賴住他。


    “搞清楚,你根本毫發無傷。”他冷眼地看著她道。不是不僅她的心機,這女人可能想藉機撈點油水,但愈是這樣,他就愈是不會給甜頭。


    “誰說的……我手臂很痛,腿也是。”她不要賠償,隻想多看他幾眼。


    夜刹將她從頭到腳審視了一遍,也許是他的目光太銳利,她有一種被人剝光的感覺,雙頰也不自覺地泛起紅潮。


    從這女人看他的眼神,他可以百分之百確定她迷上他了,但她若想用這種方式留下來,就太不聰明了。


    他勾了勾手指,喚人找水晴過來。水晴是他雇用的醫師,雖然外表是個看似柔弱的女人,但她的醫術非常了得,如果這女人是裝出來的,水晴隻要看過就知道。


    半晌後,一名留著長卷發、相貌不凡的女人進到房裏。


    唐衣浣咽了咽唾沫。光是看著他們兩人站在一起的畫麵,她就忍不住自慚形穢,他們看來是那麽相配,無論是身高、長相、氣質……


    “水晴,她說她的手和腿都受傷了,幫她看看,如果她撒謊……”他的嘴角突然勾起一抹殘佞的笑容,讓唐農浣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就幫她打一劑安非他命,然後把她丟下山去。”當然,他這話是嚇唬她的,他才不想給自己找麻煩。


    “沒問題。”水晴笑著迴道,緩步靠近唐衣浣。


    “我……我沒事了。”聞言,她嚇都嚇死了,哪還有什麽事?


    “沒事的話,是不是可以離開了?”他沉聲問。


    “我…….我想在睡一下。”雖然害怕,但卻又舍不得離開,矛盾得連她自己也感覺意外。


    “你想睡到什麽時候?”他挑眉朝她走近,長指勾起她的下巴,眼神冰冷地望著她。


    “現在天已經黑了,我可不可以明早再走?”她顫抖道。


    “明早就得離開。”


    他該立刻轟她出門,而不是接受她的條件。但,當他靠近她那雙翦水秋瞳時,他竟莫名地改變心意。


    她的眼眸比想像中更澄澈,仿彿可以洗滌人心……


    移開眼,他收迴自己的手,拒絕再看她的眼。


    那像是要軟弱下來的感覺,讓他突然心生不安,這樣的情緒,在他重生這二十年來,未曾有過。


    “是,我醒來後就會乖乖離開了。”她因為他移開的手,而顯得悵然若失。


    轉過身去,他退出門外,消失在她眼前。直到這時,她才腿軟地跌坐在冰冷的地板上,唿吸急促得不可思議,四肢也不斷地顫抖。


    剛才的她,究竟是拿什麽樣的勇氣和那樣的男人周旋的?


    這樣的勇氣,這輩子也許隻有這一次了。


    唐衣浣根本沒睡,隻要一閉上雙眼,腦裏、心裏全是他。


    他就像空氣一樣,無孔不入地侵占她的思緒,讓她整個人陷入一片瘋狂的思念之中,即使知道他就在這房子裏,她還是想他想得快瘋掉。


    倏地,她隱隱聽見隔壁房傳來女性的媚聲浪叫。好奇心使然,她打著赤腳溜下床,拉開房門,偷偷地探向聲音來源。


    隔壁房那半掩的門扉,似乎是故意要引入窺探房裏,她將門推開一些,赫然發現方才那男人,正和一個身材火辣的女人在床上翻雲覆雨。


    她的心倏然一揪,好疼的感覺,疼得她幾乎要受不了,就快不能唿吸了。


    突然,她看見那女人視線直朝她的方向射來,唇角勾起,“她在看我們。”


    “讓她看,看我是怎麽疼你的。”夜刹不介意讓她看見自己像野獸的一麵。


    唐衣浣背過身去,但方才那一幕卻一直停留在她心裏,她覺得自己的夢被撕裂了,他不是她該喜歡上的男人。


    她的淚水不知何時滑落雙頰,鹹澀得讓她難以咽下。還沒來得及把依戀的心情傳達給他,他已經撕裂她的心了……


    她好想哭,但她不能在這裏掉眼淚,她要迴家!


    對,她要迴家!


    在床頭留下一張紙條後,她便離開他的住處。時方清晨,她一路從陽明山上往下走。不管會走多遠都無所謂,隻要能離開。


    低溫的早晨,她不時用雙手搓揉著手臂,試著替自己帶來一些溫暖。突然,一輛銀色跑車從她身旁唿嘯而過,停在不遠的前方。但她根本沒發現,隻是低著頭往前走。


    “上車吧!”一道冷冽的嗓音突然自她頂上落下,她這才抬眼看向對方。


    她看見他的臉,而他也同樣看著她,她的眼皮有些浮睡,看來就像哭過一樣,而他當然清楚她為什麽哭。


    “你不是在忙嗎?”她的聲音有著濃濃的責怪,雖然她沒有資格責怪他什麽,但她就是忍不住想用這種口氣對他說話。


    “沒必要對你解釋,上車。”他再次命令道。


    連他自己也無法解釋,為什麽方才聽見她下樓的聲音後,他便自身下的女人身體裏退出自己,套上衣服追了出來。


    唐衣浣吸了吸鼻子,垂下眼不願上車,毫無理由地對他鬧起別扭來。


    見她不願順從,他不耐地粗喘一聲,突然將她攬腰抱起,然後扛在肩上,在她來得及尖叫之前,將她塞進車裏。


    “自己係上安全帶。”他命令道,而她也乖乖地照做了。


    “你知道我家在哪?”她問。


    “誰說去你家?我隻帶你下山。”下了山之後,就讓她自己去找車搭,他不當她的司機。


    “喔。”她訥訥地吐了聲。雖然失望。但他至少幫上了忙。


    車子順著蜿蜒的山路而下,一路上兩人沒有交談,他專心地開車,而她則專心地偷看他的側臉。


    “再看就把你的眼珠挖出來。”他突然冷聲道。


    事實上,她的目光令他很不自在,雖然女人貪看他的臉已不是什麽新鮮事,而他也不介意那些傾慕的目光,但是她的目光卻讓他很不適應。


    聞言,唐衣浣栘開視線,這時,肚子突然咕嚕地叫了起來,想想自己也已經超過十二個小時沒吃東西了,肚子好餓。


    夜刹沒理會她,逕自操控著方向盤前進,最後到達市區。未過六點的清晨,街道冷冷清清的沒什麽人,他在路旁停下車子。


    “下車。”又是一聲命令。


    唐衣浣有猶豫不決,她並不想這樣就離開。


    “要自己走下去,還是我踹你下去?”他的嗓音透露出不耐,唐衣浣一驚,立刻打開車門。


    “謝謝你。”下了車,她對他說道。


    他沒有迴應,逕自拉上車門,疾駛而去,留下一陣車煙和唐衣浣悵然若失的窒悶。


    現在還沒有公車可搭,唐衣浣隻能先等著。但,清晨的低溫讓她薄弱的身子有些招架不住。昨天下午的太陽很大,她穿得很薄,沒想到天氣變得如此迅速,今天早晨就冷風刺骨了。


    坐在路旁,一夜未眠的她閉上雙眼,竟靠著椅背睡著了……


    夜刹將車子兜迴到她麵前,透過車窗望見她坐在路旁睡著的模樣,突然心生不舍,提著買給她的早餐下車。他為什麽要這麽做,連他自己也不清楚。


    走到她麵前,他褪下自己的外套,罩在她瘦弱的身子上,也替她圍上自己的圍巾,然後將早餐放在她的大腿上才離去。


    唐衣浣是被一陣刺耳的喇叭鳴響給吵醒的,但奇怪的是,她一點也不覺得冷,低下頭,赫然發現自己身上多了一件外套,頸上遺圍著一條雪白色的圍巾,上頭還有著淡淡的煙草味。


    是他!


    他還買了早餐給她,雖然那杯豆漿已經涼了,但她的心卻好溫暖。


    怎麽辦?


    好不容易才要說服自己覺悟的,但……她好像又要陷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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