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簡陽眼睛落在一塊海鷗牌的女士手表上,連沈清月去了別的櫃台,他都後知後覺才跟上去。


    沈清月給李娟和孟麗挑了點小禮物,才坐上迴去的車。


    溫簡陽開車去了季淑蘭和溫文康的住處。


    沈清月以為他是過去看看季淑蘭,結果沒一會兒他就出來了,帶著她一路去了百貨大樓。


    車上有東西,不能沒人看著,沈清月就坐在車裏等溫簡陽迴來。


    溫簡陽直奔百貨大樓的手表櫃台,買下了那塊剛剛看上的海鷗牌女士手表。


    手表的盒子很漂亮,溫簡陽拿在手上才反應過來,這是他頭一次那麽正式給她送禮物。


    他收到過她送的西服,收到過她親手做的襯衫,今天還收到了她的手表。


    而這是他第一次給她迴禮。


    他既期待看到一會兒她驚喜的表情,又害怕自己的禮物不能討她歡心。


    這種忐忑的心情,就是在準備博士畢業答辯的時候,他都沒有過。


    在戀愛方麵,他的確隻是個不熟練的初學者。


    他自嘲的笑了笑,站在門口好一會兒,才朝著車邊走。


    沈清月看見他手上的盒子,試探性的問了句:“是給我的嗎?”


    溫簡陽點點頭,鏡片底下的眼眸帶著淡笑:“禮尚往來。”他把盒子給她,就啟動了車子。


    一路上,他時不時用餘光觀察著她的神色,看她把手表戴在手上,才長長的唿出一口氣來。


    “喜歡嗎?”


    沈清月毫不吝嗇自己的稱讚:“簡陽哥,你眼光很好。”


    表帶是棕色的真皮,搭配金色的表盤,頗有些複古風的感覺。


    沈清月雖然不好意思要他的禮物,可又實在喜歡得緊。


    溫簡陽看看自己手上的腕表,唇邊噙著笑:“你的眼光也很好。”


    以前戴手表是為了方便看時間和搭配衣物,現在戴表讓他感覺,時間的點滴流逝好像都與她息息相關。


    ……


    【經濟特區-鵬城】


    沈苗苗在黑暗中,聽覺變得格外靈敏,她拉長耳朵聽著門口的動靜。


    門外的男人一口帶著江城口音的普通話,讓她有種莫名的親近感。


    “貨呢?”


    “浩哥,都在屋子裏鎖著呢。”


    周浩掃了他一眼,帶著幾分威懾力:“沒亂動吧?咱們幹這行得講規矩。”


    小混混嘿嘿幹笑了兩聲:“沒有,沒有,我看著呢,兄弟們也就是過過嘴癮,沒瞎搞。”


    “也就浩哥你那麽講道義,在別的地方抓到了,那都得玩夠了才往外賣。”


    周浩推開門走進去,沈苗苗看著麵前眼角帶著刀疤的幹瘦男人,心裏有些害怕。


    想到這可能是自己唯一的機會,她又趕緊開口:“浩哥,你也是江城人嗎?”


    周浩眼中閃過一絲玩味,蹲在沈苗苗麵前:“是老鄉啊。”


    沈苗苗重重點頭:“我是扒火車一路從江城過來的,沒準咱倆還帶點親戚呢,能不能看在咱們是老鄉的份上,放我迴去?”


    周浩像是聽了什麽笑話:“你看見我身後這些兄弟沒有?”


    “放你走了,這幾天他們就等於白幹,你讓他們吃什麽?”


    沈苗苗這才覺得麵前這個滿口說著仗義的男人,並不是出淤泥而不染的存在。


    他和他身後的小混混們,其實也沒什麽兩樣。


    周浩拿出手帕擦了擦沈苗苗的臉,鉗住她的下巴,眼中帶著思考:“你不想到麗水灣?”


    沈苗苗眼中氤氳著水汽,看起來濕漉漉的,像是隻受驚的小鹿:“浩哥,求你放我條生路吧。”


    她雖然出入舞廳,但也隻敢和男人跳跳舞,從沒像程娟她們那麽大膽和男人發生.關係,更不要說去那樣的風月場所。


    周浩低頭笑出了聲:“瞧你說的,麗水灣又不是龍潭虎穴,那裏有錢賺,說不定遇到個喜歡你的大款,你還能做個豪門闊太。”


    “去麗水灣,不是死路。相反,這是唯一一條,能讓你活的路。”


    “我這裏不養閑人。你要是不去麗水灣,將來做的事被抓到了,那可是要吃槍子的。”


    沈苗苗的下唇都咬出了血:“浩哥,求你不要讓我去麗水灣。”


    沈苗苗實在想不到還有比淪落風塵更壞的結果了,選擇別的路,可能隻是苦點累點,總好過生不如死。


    周浩站起身,居高臨下看著她:“好,我這個人不喜歡強人所難。”


    “記住了,這是你選的路,後悔了別找我哭。”


    周浩對著旁邊的小混混吩咐:“阿虎,讓她跟著你們去碼頭拿貨。”


    沈苗苗這是一個多星期以來,頭一次走出房間。


    看到外麵的陽光,她都覺得有些不真實。


    周浩看她輕鬆的背影搖了搖頭,這個女孩很快就會知道他說的是真的了。


    這世上有比麗水灣更可怕的地方。


    ……


    沈清月收拾了下行李,準備盡快到省城辦入學。


    想起來店裏還屯了一批貨,沈清月又出門打算到店裏看看。


    出了巷子看見學校門口的秦驍辰和王香蓮,她狠著心裝看不見接著往前走。


    秦驍辰失落的叫住了她:“清月姐,怎麽這幾天都沒見你來學校了?”


    沈清月迴過頭冷淡的迴了句:“我被教導主任開除了。”


    秦驍辰擔心的眉頭皺在一處:“那姐你不是上不成學了嗎?”


    他緊抿著唇思考著解決的辦法:“姐,我知道你肯定是被冤枉的,你別怕,我到學校裏聯合學生們給校長寫聯名信,一定讓你迴來。”


    沈清月心軟的歎了口氣:“不用,我馬上就要到省城的市一中上學了。”


    後世學生寫封舉報信、打個舉報電話被查出來,都得遭受不小的懲罰,秦驍辰卻敢為了他公然和學校的領導作對。


    她很難對這個弟弟狠下心來。


    王香蓮聽見沈清月的話,擦了擦手上的水汽,把圍裙的兜裏的錢都找出來遞過去。


    “清月要到省城上高中了,真是出息了,媽為你高興。媽知道你能幹,別嫌少,這是媽的一點心意,你拿上。”


    王香蓮有些埋怨的看了一眼秦驍辰,要不是前些日子他說要租房子,她還能再多給兩百塊。


    秦驍辰看懂了自己媽的眼神,撓撓頭,衝沈清月不好意思的笑。


    天氣越來越冷了,在寒風中擺攤,不止是王香蓮受罪,客人也少了不少。


    他這才想在學校門口租個房子,正式成為個體戶,沒成想卻跟沈清月去省城的時候撞上了。


    沈清月看著王香蓮遞過來有零有整的錢,有些出神。


    沈清月知道王香蓮這小吃攤的錢掙的不容易。


    每天起早貪黑做包子、盒飯,忙到一天隻能睡三四個小時,為了多掙點,連個幫忙的人都沒請。


    這遞過來的每一分錢都是她的血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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