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驍陽忽然低頭輕笑:“溫醫生你是不是會錯意了?”


    “我肯配合你,不是為了你承諾的那些什麽狗屁條件。而是因為我從來就沒想過要拖著她陪我過苦日子。”


    “我不需要你的施舍。你大可不必把我對她的所有情意都否定的一幹二淨。”


    溫簡陽輕輕拍手,笑道:“秦先生有骨氣。”


    “不過秦先生似乎把我想得太過善良了,我對你的幫助並不是出於同情。”


    “我是希望你,拿了好處就信守諾言從她的世界裏徹底消失。”


    秦驍陽聲音裏已經帶了幾分薄怒:“我說了我不需要。”


    溫簡陽推著他輪椅往外走:“秦先生,不用覺得不好意思,有骨氣也得能屈能伸,你說是不是?”


    “這些事在秦先生眼中是困難且複雜的,可對我而言不過是動動嘴的事,連舉手之勞都談不上,不必跟我客氣。”


    溫簡陽矜貴的模樣深深刺痛了秦驍陽的眼,他感受到兩人之間天差地別的差距,眼底泛起了淡淡的紅。


    “我不需要,我知道我配不上她,我不會糾纏她。”


    溫簡陽並未把他的話當迴事,秦驍陽留在這裏治療,會讓他的內心極其不安。


    溫簡陽退出了秦驍陽的病房,去操作給他轉院的事。


    門被合上以後,病房沒有陷入秦驍陽習慣的黑暗。


    他沐浴在陽光裏,眉眼間有著淡淡的愁緒。


    對過去的悔恨像是某種向陽而生的藤蔓,此刻爬上了他的心頭並瘋狂生長。


    他在想如果當初他向她坦白離開的原因,現在的結局是不是會不一樣?


    他的阿月從來不是一個輕易放棄感情的人,隻要你情真意切,她也會報之以同樣的熱忱。


    她肯定會等他迴來,即使他迴不來,他的墳前也一定會多一束她親手獻上的花。


    現在他的未來一眼看得到頭,而她卻越來越優秀,身邊也有了比他更好更優秀的人。


    最讓他刺痛的是,她看起來也接受了這個人的存在。


    她眉開眼笑談論著跟另一個男人的未來,曾經站在她身邊的他,連插足的位置都沒有。


    她哪裏還需要刻意報複?


    讓他眼睜睜看著她和別人在一起,對他而言已經是剜心一般的懲罰了。


    “哥。”秦驍辰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


    秦驍陽迴過神淡淡的掃了他一眼:“上了高中學習跟得上嗎?”


    本想習慣性的問一句錢夠不夠花,可想想自己現在前途未卜的狀況,他又止住了話頭。


    看著秦驍陽病房一掃之前的陰鬱,秦驍辰臉上也一直帶著笑。


    “哥,我學習上沒什麽問題,所有科目都能跟得上。”


    秦驍陽歎了口氣:“嗯,好好念書,其他的都不用想。”


    “村裏那些人說什麽讀書就是浪費錢,讓你出去打工,早點攢到錢將來才娶得到媳婦,那都是屁話。他們吃不到讀書的紅利,就想勸你跟他們做一種人。”


    “咱家是窮,但你要想讀書,大哥賣血也會供你。”


    秦驍辰眼眶微紅,大哥成績很好,可家裏窮,供不起兩個讀書的孩子,大哥義無反顧進了部隊把讀書的機會留給了他。


    這份恩情,他這輩子都不會忘。


    “哥,你別擔心錢的事,我都已經打算好了。”


    秦驍陽眼中閃過驚詫:“你的任務就是好好讀書,我說了不要操心錢的事,天塌下來還有我這個哥給你頂著。”


    秦驍辰一本正經的跟他談自己的想法:“哥,我算過了,咱們家現在手頭裏的錢,大買賣是做不了的。”


    “但擺個小攤做點小生意是夠的。”


    “我打算把媽接過來城裏,在學校門口弄個小吃攤。”


    秦驍陽有些不讚同:“做生意不是你想的那麽簡單的。”


    秦驍辰沒有氣餒,繼續說服他:


    “哥,我們學校食堂吃的種類不多,周圍又沒什麽鋪子,我覺得這是個很好的機遇。有很多同學想出去打打牙祭都得走很遠,要是開了小吃攤肯定能掙到錢。”


    秦驍陽也不想打擊弟弟的積極性,可又怕他出事,不得不警醒他。


    “周圍鋪子不多是什麽原因?就是因為國家的政策還不夠明朗,沒人敢輕易嚐試。不是因為別人都比你笨,不知道這能掙到錢。”


    秦驍辰拿出了報紙,指給秦驍陽看:“大哥,南邊改革開放的政策已經落到實處了,咱們在北方,這股改革的春風隻是吹得慢一些,但遲早也會吹到我們這裏。”


    “等著政策明朗,你說的那些聰明人,也會如同雨後春筍一般往外冒出來,到時候,咱們就很難有競爭的優勢。”


    “咱們為什麽不能勇做‘第一個吃螃蟹的人’呢?”


    秦驍陽看著報紙上的文字,心中震撼不已。


    南方的經濟特區正在以飛快的速度發展,在那裏有著跟北方截然不同的風貌。


    並且年初領導視察的時候,還對南方經濟特區做出了很高的評價。


    這股改革之風勢必會吹遍整個華夏。


    秦驍陽沉默很久,終於下定決心:“驍辰,我同意你的想法。”


    “想成功必然要走一條和別人不一樣的路,要不斷求新、求變。沒有破釜沉舟的勇氣,又怎麽會擁有別人難以企及的機遇?”


    秦驍辰點點頭:“對,大哥。我就是這麽想的。咱們要是一直墨守成規,想出頭沒那麽容易。求新求變,才能有更廣闊的天地。”


    秦驍陽欣慰的看著弟弟,整顆心都感覺豁然開朗了。


    他的腿可能會出毛病,可他還有手有眼睛、嘴巴,他的一生不會被局限在這張床上。


    人往高處走,可通往高處的路又不止一條,這條路走不通,那他就換另一條。


    當年他沒繼續讀書,不是也在軍營裏闖出一條血路?就算以後不能當兵了,他還能轉業做生意,還能繼續學習進修……


    他怎麽可能淪為一個隻能靠著家人伺候的廢人?


    秦驍辰樂嗬嗬的看著他:“哥,我算過了,咱們擺攤要是生意好,一個月也能掙幾百呢。”


    “我知道你還喜歡嫂子,等咱們家掙了錢,就把嫂子重新娶迴來。”


    秦驍陽深色的瞳孔裏透出一抹異樣的光,整個人都顯得鮮活不少。


    “這不是你一個小孩該關心的事,我現在也不想去考慮這些。”


    秦驍辰笑得眼睛都亮晶晶的,大哥這悶葫蘆嘴上說不想,可那眼睛都亮起來了,哪裏是不想的樣子?


    “大哥,我一定努力掙錢,讓你早點把大嫂娶迴來。”


    秦驍陽板著臉訓他:“都說了你的首要任務是學習,你要是學習退步了,我可就不讓你做這些了。”


    秦驍辰衝他做鬼臉:“略,哥你現在可管不了我。”


    秦驍陽咬牙切齒的衝他低吼:“秦驍辰,翅膀硬了啊,敢在我麵前叫板了,等我做了手術腿好了,看我不踢你屁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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