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月不知道大院裏因為她吵起來的事。


    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繞著小操場跑了四十多分鍾,把力氣都揮灑幹淨,氣也消了大半。


    運動果然是舒緩情緒的利器,這五公裏下來整個人都神清氣爽了。


    迴到家,燒了水洗了個澡,把身上黏糊糊的汗都衝得幹幹淨淨。


    不知是錯覺還是怎麽,她總覺得這幾天跑跑步,肚子好像小了一些了。


    外麵天已經黑了,未經汙染的天空,群星璀璨。


    沈清月打開了燈,坐在房間裏開始看書複習。


    屋裏燈光太暗,看起書來很費力。


    沈清月想著客廳的燈泡亮一些,要不到那裏看?


    反正以秦驍陽的脾氣,今晚上應該不會迴來了。


    她要走藝考的路,得學文科,除了語數外,還要考政治、曆史和地理,要記背的東西很多。


    好在是她記憶力不錯加上以前學習也還算好,看過的東西隻要理解了,那就跟印在腦子裏一樣。


    沈清月一邊在書上勾畫重點,一邊把這些關鍵的內容整理在筆記本上方便她以後記背。


    秦驍陽拿著搪瓷缸走到家門口,站了好一會兒才決定進去。


    他把牛肉湯送到他媽王香蓮那,就說了沈清月兩句壞話,結果讓他媽罵了一頓。


    他說沈清月到懷安二中找男人,還跟他說是找朋友。


    王香蓮說找男人那事,他沒有親眼看到,算是捕風捉影。


    她說是找朋友,那也可能是女的。


    就算是男的,那學校門口大庭廣眾的,她也做不了什麽出格的事。


    怎麽說他也不應該跟她生那麽大的氣,應該找她問清楚再說。


    他說沈清月借著他的名義在大院裏借錢,不知道借了多少,居然還有臉分二十給他。


    王香蓮說抽屜裏那二十塊不是她借的,而是王香蓮給她的。


    秦驍陽心裏頓時愧疚起來,這幾天他媽吃的肉也好、飯也好,都是沈清月用給她的生活費買的。


    他吃了人家做的東西,還衝人擺臉色,實在不應該。


    他不擅長和人相處,要不是他媽王香蓮幾句話把他點醒了,他估計這會兒還在因為莫須有的罪名生沈清月的悶氣。


    他總以最壞的心思去揣測她,這日子絕對是過不下去的。


    秦驍陽打開門,客廳的燈光從裏麵透出來,他正準備跟沈清月道歉。


    一抬頭,看見沈清月正在寫寫畫畫。


    秦驍陽眼中閃過一抹寒光,輕輕關上了門,邁步走到她麵前。


    沈清月看書看得入神,直到麵前的書本上突然投下一片陰影,才猛地抬起頭來。


    秦驍陽冰冷的目光從她的課本挪到她的臉上,冷聲質問:“你到底是誰?”


    秦驍陽心中所有的疑問到這一刻都有了答案。


    麵前這個女人,根本不是他的妻子。


    雖然長著一樣的臉,卻是截然不同的性格。


    沈清月什麽文化水平他知道,也就勉強上完了初中就不願意再讀了。


    老司令當年還叫他勸過她,可她寧可馬上跟他結婚都不肯再迴學校去。


    就那樣的人怎麽可能會像這樣安安靜靜看高中的教材?


    他不知道她究竟用什麽法子變成沈清月的模樣,但他很確定,麵前這個人,絕不可能是沈清月。


    現在華國剛剛開放,整個世界都對這個國家虎視眈眈,各種特務隱藏在華國的角落裏,甚至還有人膽敢滲透到華國的軍事基地!


    他是軍人,保家衛國是他的使命,他絕不允許任何一個敵國特務威脅到國家安全。


    沈清月放下了手裏的書,強裝鎮定,剜了他一眼:“我是沈清月啊。”


    她知道秦驍陽身為軍人警惕性很強,但她已經很收斂了,從不當他麵做解釋不清的事,沒想到還是被發現了。


    秦驍陽看著這張熟悉又陌生的臉,疑竇叢生。


    秦驍陽仔仔細細打量著這張臉,想找出一點不同來。


    可麵前這女人和原來的沈清月長得確實一模一樣,連眉心裏藏的那顆小痣的位置都是一樣的。


    世界上真的有那麽相似的人嗎?


    沈清月裝作若無其事,收起了麵前的書本。


    “我去睡覺了,不想看見你。”


    這時候她越是解釋,在秦驍陽眼裏就越是心虛。


    唯有表現的和平常一致,那秦驍陽才不會覺得她可疑。


    她剛剛轉身,一個硬物就抵在了她的腦後。


    “說,你是誰?”


    秦驍陽聲音極冷,帶著從戰場上磨練出的肅殺之氣,聽得沈清月心頭一顫。


    沈清月平複了下緊張的心情:“我都說了我是沈清月,你發什麽瘋?不認識我了?”


    秦驍陽抵著她腦後的槍又用力了幾分。


    “沈清月會看書?沈清月會學習?沈清月會跟人好好說話?”


    “我早看出你的古怪了,我不管你是靠著什麽易容技術偽裝成她的模樣,槍子不長眼,你最好老實說出你來這兒的目的。”


    越是危險的情況下,沈清月反而越冷靜。


    她轉過頭和秦驍陽對視,眼裏滿是倔強。


    “沈清月就該是大院裏忙口髒話罵街的潑婦嗎?沈清月就該是整日遊手好閑,不務正業的女流氓嗎?沈清月就該是大字不識幾個的文盲嗎?”


    “隻有做了你想象中我該做的事,我才是沈清月,是嗎?”


    沈清月越說越激動,眼底泛起了淚光。


    “就因為我曾經劣跡斑斑,所以我現在連變好的資格都沒有?”


    “秦驍陽,我也有自尊,我也有上進心!你不該用你一貫的刻板印象來看待現在的我,那樣對我一點都不公平!”


    秦驍陽抵在她額頭上的手槍力道輕了些,但眸子裏的警惕性未消。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一個人怎麽可能無緣無故改頭換麵,變得這麽徹底?”


    沈清月淚眼婆娑看著秦驍陽,假裝哽咽,腦子裏高速運轉,思索著該怎麽迴答。


    “我當然不是無緣無故改的。你厭惡我,你當我不知道嗎?”


    “咱們倆過不下去,我知道多半是我的原因,所以我同意離婚,放你自由,算是對你的一點補償。”


    “我也想通了,我要是再不肯改,這輩子不管嫁給你,還是嫁給別人,我都不可能獲得幸福的。”


    秦驍陽看過她張牙舞爪叉著腰罵人,看過她兇神惡煞朝別人吐口水、扔東西,但從未見過那麽囂張跋扈的她哭成這樣。


    看著她眼淚大顆大顆往下掉,秦驍陽手足無措,收起的槍都不知道往哪兒放。


    “你……你別哭啊。”


    “你要是真的願意改,以前那些我可以都不和你計較,隻要你以後安安分分跟我過日子。”


    “我不跟你離婚了,行不行?”


    說話時,態度已經軟了不少,隱隱有了求和的態度。


    秦驍陽服軟了,沈清月可不想順著台階下,把他往門口推。


    “秦驍陽,你瞧不起人,你走,我不要跟你待在一起!”


    秦驍陽看著她哭得厲害,他也沒哄過女孩子,實在不知道怎麽辦,放下手裏的搪瓷缸關門出去。


    剛關上門,他就後悔的敲了兩下腦袋。


    就是迴來找她道個歉,怎麽都能搞成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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