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中禦書房裏。


    君默端著一盞清茶坐在屏風後,麵無表情的聽幾位朝臣唾沫橫飛的與君慕沉說道派他們七皇叔前去北夜國報喪的弊端跟不妥之處。


    雖說那幾位朝臣都是從未站隊任何一位皇子,隻一心效忠於他們父皇的。


    在此之前也沒有如朝中大多人那般口口聲聲叫喊著要廢了他這個太子另立儲君。


    但他還是在他們父皇終於把那幾人給打發走了之後壓低聲音衝身邊顧清說了一句,“叫南魄徹查那幾人。”


    “是。”


    顧清拱手應罷後,見君慕沉走入了屏風後麵來,連忙後退了幾步。


    然後君慕沉還什麽都沒有說,君默就開口問道:“父皇特意叫兒臣進宮來聽那幾人廢話,是想將那樁事全權交由兒臣來處理?”


    君慕沉點點頭,用略顯疲憊的聲音道:“朕今日總覺得有些力不從心,許是那勞什子慢性毒藥導致的,而報喪一事不可拖,也就隻能辛苦你了。”


    君默有些無語的跟他對視著,也不說話。


    昨日寧寧姐把他們轟出藥房後,他仔細問過藥穀主。


    藥穀主稱那毒入了人體後,對人體的傷害雖然是不可逆的,但得到了一定的量才會讓人生出不適,而一旦中毒之人生出不適了,那基本就已經嚴重到臥床不起的地步了。


    父皇眼下臉色紅潤,眼神敞亮的,可遠還沒有到那一步。


    故而父皇這哪裏是力不從心,根本就是瞧出他昨日沒有說實話了,想置身事外等著看結果。


    而君慕沉毫不心虛的跟他對視了片刻後,又道:“你們母後近來身子開始笨重起來了,朕還得多勻些時間去陪她。”


    唉!


    罷了罷了!


    看在母後腹中那兩個尚未出世的小皇妹的麵子上,他就讓父皇偷這一迴懶好了!


    君默暗暗這般想罷,起身就往外走。


    邊走邊道:“那父皇就多多去陪著母後吧,兒臣去一趟流華宮。”


    君慕沉笑眯眯一點頭,也不問他去流華宮做什麽,隻是在他領著顧清出了禦書房後衝元公公道:“讓人把今兒禦書房裏的折子全部送到東宮去!”


    元公公立馬看了一眼禦桌上堆得像山一樣高的奏折,又看了看禦桌旁邊一些的地上堆起的那幾座小山,然後才小心翼翼的開口,“皇上……咱們太子爺身子骨這才剛剛得太子妃調理好一些,萬一給累著了……”


    “朕相信楚寧的醫術。”


    “……”


    元公公心說太子妃醫術再好,那也不能故意把太子殿下累病了,然後叫太子妃受累不是!更何況皇後娘娘昨兒個剛跟皇上起了口角,說了三天內都不想瞧見皇上來著,皇上眼下可閑得很呐!


    奈何他到底是不敢把那些話直接說出口,隻能依言吩咐了人把奏折全部送去東宮。


    而流華宮那邊,君默別說進流華宮了,他連步輦都沒有下,直接讓顧清去裏麵傳了一句話。


    此時君雪蕊仍舊獨自坐在她母妃遺體前。


    顧清直接在殿門外拱手高聲道:“末將顧清參見永華公主。”


    待君雪蕊轉頭看向他,他又高聲道:“末將來替我們殿下傳一句話。”


    “何話?”


    “殿下稱北夜國皇室的人時興死後以火焚燒遺體,然後將骨灰擺入他們皇室宗祠,以免死後孤單,也方便後人同時祭拜,公主也可效仿之。”


    “效仿?大哥認為我會想把這個女人的骨灰擺到我公主府裏去時常祭拜?”


    “公主誤會我們殿下的意思了,我們殿下的意思是,德妃娘娘雖遠嫁來了我們東辰國,卻也始終是北夜國皇室的一員,她或許期盼著能在死後去到那宗祠裏與家人團聚。”


    “……”


    君雪蕊不說話了。


    她倒是從小就覺察到了這個女人的心既不在他們父皇身上,也不在這座皇宮裏。


    而宮中人人皆知這個女人當年不是自願前來和親的,而是代替北夜國當時最受寵的流螢公主前來和親的。


    倘若這女人這些年裏一直都想迴去,那麽死後也肯定是想迴去的。


    但……


    大哥素來不喜這女人,怎會突然這麽好心的來提這茬?


    思及此,盡管君雪蕊心裏有那麽幾分想把她母妃的遺骨送迴北夜國,從此與之斷了幹係,也沒有鬆口應下,而是道:“你去迴大哥,就說且容我想想。”


    “是,末將告退。”


    顧清拱手說罷退出流華宮後,立刻跟隨君默出了宮。


    他跟在君默身邊這麽些年了,有些事無需君默與他細說,他也能自行想明白。


    比如君默方才那舉動的用意。


    因而迴到東宮後,無痕現身稟岩王方才已經入宮去領了前往北夜國報喪那份差事時,他半點都不意外。


    那流華宮裏,或永華公主身邊,必有岩王的人!


    而殿下讓他說與永華公主聽的話,實際上是說給岩王的人聽的!


    這麽一來,眼下岩王入宮去領差事這一舉動,就等於是告訴了他們殿下,南魄此前查到的那個有關德妃在前來和親的路上與岩王互生了情愫的傳聞是真的!


    那麽永華公主的身世……


    想到此,顧清沒敢再繼續往下想了。


    而君默聽完無痕的稟報後,擺擺手示意無痕退下,就問一側葉竟道:“寧寧姐醒了嗎?”


    “還沒有。”


    “那本宮先去小憩片刻,等她醒了你記得立刻將本宮叫醒。”


    聞得這話,葉竟欲言又止了一瞬,硬著頭皮道:“殿下怕是沒有功夫小憩啊……方才宮裏頭送來了幾大堆奏……”


    “嘖!”


    葉竟最後一個“折”字都還沒有說出口,君默就已經不爽的咂舌出聲了。


    他懷疑父皇是習慣了病懨懨的他,見不得他好,想累垮他!


    但他轉念想到他前些年終日臥床昏睡不醒的時候,已經把餘生的覺都睡得差不多了,也就壓著不爽黑著臉批奏折去了。


    等葉竟端著茶去告訴他楚寧醒了時,都已經是傍晚了。


    他丟了手裏才看了個開頭的奏折,捏了捏眉心解乏,剛要起身,無痕就入內稟道:“殿下,蘇國公夫婦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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