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寧那丫頭近來在京中名聲大噪,人人都知她醫術過人了,此時我若急召她入宮來,必然會打草驚蛇,故而我才請了藥穀主你入宮來,還是扮作東宮侍衛的模樣,還望藥穀主莫要介懷。”


    君慕沉客客氣氣的說出這番話時,藥羲正在專注的給他把脈,直接被他的態度驚得手指都抖了抖。


    穩住後連忙道:“皇上言重了!草民實在擔不起!”


    君慕沉卻又道:“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再加上沒有你便沒有如今的楚寧,可以說你比楚黎安那個缺心眼的親生父親更有資格做楚寧的父親,而我此時並非以一國之君的身份在與你說話,而是親家的身份,故而藥穀主你無需緊張,以在東宮時與我那逆子相處的態度與我說話即可。”


    藥羲心頭一熱。


    皇上會拿這般的態度待他,是因足夠看重小寧寧啊!


    這下他此後離開京城時就能更加放心了!


    想來就算哪日太子沒能護住小寧寧,皇上也會幫太子護著小寧寧的!


    但君民有別,即便皇上因為看重小寧寧拿出了這般的態度,他也不能順杆而上,還是得守住規矩的!


    而君慕沉瞧出他一時放不開後,立刻給了元公公一個眼神。


    元公公就上前兩步衝藥羲說道:“昨日下午皇上在批閱奏折時突感頭疼,隨之還開始喉嚨幹痛,渾身冒冷汗,傳了太醫來瞧,說是染上了風寒,但並不嚴重,因著太子妃此前在老奴這兒放了不少應急的藥物,其中就有能快速治好風寒的藥,老奴就在太醫退下去配藥熬藥時,將太子妃的藥取給皇上服了一粒,


    而以往皇上若是偶感風寒,有個頭疼腦熱什麽的,隻要服上一粒那藥,不出半個時辰就能有明顯的好轉,但昨日皇上服了那藥後,卻半分效果都沒有,夜裏還一度高燒了起來,且不僅溫度高得嚇人,還一直在反反複複,直到早朝前服了太醫的藥才慢慢開始有所好轉……”


    聽到這裏,藥羲脫口便問:“能否讓我看一看藥渣?”


    他其實已經診明白情況了。


    皇上並非染了風寒,而是被人下了一種症狀與風寒類型的毒藥。


    但是像那般毒性很輕微的毒藥,服了解藥也就無事了。


    可皇上的脈象卻仍舊有異,故他需要好好看看藥渣。


    元公公倒也立刻就讓人把藥渣拿出來給他過目了。


    但他隻隨便看了看,就搖著頭說:“這絕非皇上臨上早朝前服用的藥的藥渣。”


    說出這話的一瞬,藥羲心裏想著皇宮果然是個可怕至極的地方,連身為九五之尊的皇上都能被人算計到如此地步,也不知道小寧寧日後身處這皇宮裏了,能不能應付得了各方神神鬼鬼……


    而叫他沒想到的是,元公公聽了他那話,竟然兩眼放光的衝他來了一句,“藥穀主不愧是太子妃的師父!這麽輕易就看出這些藥渣不符了!”


    藥羲滿臉不解。


    他們都已經知道藥渣不符了,還拿出來給他看?


    而元公公又親自去拿出了一隻藥碗來。


    碗裏還留有三兩口藥底。


    在藥羲接過碗來仔細嗅聞時,元公公道:“皇上得太子妃調理了這麽些年身體,早就已經十分信任太子妃的醫術了,故而皇上在喝那太醫的藥時留了一手,沒有全部喝完,還讓老奴好生收放了起來,更是在那藥開始生效後,吩咐老奴去弄來了那藥的藥渣備用。”


    原來他們隻是起了疑,還並未去證實,所以才會把藥渣拿來給他看……


    藥羲這般想時,元公公又道:“本來皇上雖是心中有疑,卻並不急著要去印證的,但晌午時分皇上得知了一件事,方才宮中又發生了一件大事,皇上便趁著召太子殿下進宮來將藥穀主您也一並請進了宮裏來。”


    藥羲也沒不知分寸的去問皇上得知了什麽事,宮中又發生了什麽大事,畢竟若非他是小寧寧的師父,這些事情,人家都是沒有必要一一與他說明的。


    他隻是在將手中的藥碗遞迴給元公公後,起身如實衝君慕沉說道:“從皇上的脈象來看,皇上並未感染風寒,而是被人下了一種症狀與風寒類似的毒,雖說眼下那毒已解,但皇上的脈仍稍有滯澀,故而草民才提出了想看藥渣,


    那藥渣倒隻是尋常治療風寒之症的方子,可這藥底從味道來斷,不僅僅是解藥,其中還摻雜了什麽東西,草民需將它帶去東宮仔細研究一番,才能知道那是什麽。”


    此時君慕沉臉色已經十分不好看了。


    一言不發的端坐在他邊上的君默亦是。


    但他們聽完藥羲的話後,都沒有開口說話。


    元公公便在來迴看了他們一番後,試探著問:“皇上,可要將那明太醫……”


    “眼下還不可打草驚蛇。”君慕沉打斷元公公的話說罷,轉而又問君默道:“你今日去瑾王府可有遇上什麽事端?”


    “……”


    君默稍稍遲疑了一下,道:“父皇該已經知道兒臣到瑾王府後,定武侯帶頭攛掇兒臣坐上了高堂之位主婚,寧寧姐說她一落座就聞到了羅刹花的味道,還十分的濃鬱,她判斷味道來自兒臣所坐的椅子,她還說羅刹花味淡,尋常人都幾乎聞不到,能讓那椅子上散發出那麽濃的味道,至少要將其浸泡入羅刹花液中三日以……”


    最後的“上”字君默都還沒有說出口,君慕沉已經氣急敗壞的拍桌而起,“那個逆子!他是將朕反反複複與你們說了無數迴的話全然拋諸腦後了啊!”


    藥羲小心髒都因為君慕沉拍桌而起的舉動抖了抖。


    正暗暗琢磨著怎麽開口退出去等君默,免得等下聽見了什麽不該聽的話,君默就慢慢悠悠的冒出來一句,“父皇莫生氣,老二恐怕都想弑父了,父皇你的說教他自然不會遵從了。”


    君慕沉心下一梗,下意識就沒好氣的狠瞪了君默一眼。


    這逆子那語氣!


    哪裏是勸他莫生氣!


    分明是想氣死他!


    偏生這逆子近來雖是得楚寧調養得好了許多了,他也仍舊舍不得打舍不得罵,還關切的問了一句,“此前楚寧說那什麽羅刹花會催發你體內的毒,你現在怎麽樣?”


    “寧寧姐在與我說那樁事的時候,就已經給我服過藥了。”


    “……”


    君慕沉心中一鬆。


    轉眼見藥羲正悄然往外退,又莫名的想發笑。


    因為那模樣跟楚寧每每不想聽見她不該聽見的話時,悄悄開溜的時候一模一樣!


    但他到底是笑不出來,就吩咐元公公道:“找個物件將那藥底裝起來交給藥穀主。”


    元公公應話後,藥羲順勢道:“我與公公一同去。”


    元公公看了君慕沉一眼才領著他退出去。


    而後君默壓低了聲音問:“若摻雜進那藥底裏麵的東西會危及父皇的性命,父皇準備如何處置老二跟盛家人?”


    他多少還算了解老二。


    逼急了,老二真有可能弑父。


    但現如今的老二若無盛家幫襯,還做不到悄無聲息給父皇下毒這麽厲害的事情!


    雖說盛家人過往也不是沒對父皇下過毒,但從前父皇顧慮著他,從來都隻當做不知情,一一忍下了!


    現如今卻沒有再忍的必要了!


    是時候來幾出殺雞儆猴了!


    誰想他父皇卻反問了他一句,“若是你,你此番會如何應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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