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時,蟬鳴聲聲,詮釋著夏日的酷熱。


    初中學校的地理位置更加靠近居住區,車一堆積就容易水泄不通,小夥伴們大部分都會選擇自己乘坐交通工具上學迴家 。


    今天本打算和往常一樣和周菓一塊迴去,隻是周菓注意到現在的柳清安臉色比往常臉色都要蒼白許多,沒有多說什麽兩人出了校門後便找了個樹蔭下的長椅坐下。


    柳清安不好意思的撓了撓臉頰對著旁邊周菓道:“抱歉呀果果,今天得靠爸爸來接一下我,你等一下跟我一塊吧。”


    周菓摸了摸柳清安的額頭,感受到手底下冰涼涼還冒著些細汗的濕潤,周菓連忙從兜裏抽出一張紙給對方擦了擦:“不用我們又不同路,沒事吧你不舒服就先靠著我休息會兒,之後我來聯係柳叔叔。”


    “嗯。”柳清安也不強撐,歪個頭靠在周菓的肩膀上假寐。


    真是早起迷糊犯了蠢,頭疼的起不來就抓著床頭櫃的止疼藥就往嘴裏塞,不想著後果導致空腹吃了止疼藥,現在惡心腹脹都是自己馬虎大意的懲罰。


    耳邊隻剩下同學嬉戲打鬧和風吹綠葉互相拍打的聲音,長椅下射出的光斑點點灑落在兩個少年的身上,周菓有一下沒一下的跟旁邊的柳清安聊天防止對方在這種時候睡著。


    “唉夏天真是越來越熱了,再脫可就不禮貌了,我還是喜歡冬天,多穿點就可以暖和起來一點點欸。”周菓道。


    “冬天時候你也這麽說過的。”柳清安輕聲迴道。


    “啊,是嗎?”周菓摸了摸鼻子,微微抬起頭看了看陰影外的烈陽,“可明明已經是秋季的月份了,怎麽天還是這麽熱啊,每天爸爸就嫌棄爹爹和我身上一股汗味,嗚嗚嗚我已經不是他們可愛的小崽子了……”


    柳清安低低的笑了聲,微垂著眼看著落在地麵上的碎光,清風拂過他的因為虛汗而有些濕潤後脖頸,他抬手捂了捂立起來的領子,在這個炎熱的夏天這抹寒冷很難讓人忽視,可惜周菓沒有外套,主要是他自己現在熱的隻穿了短褲短袖,更別提什麽外套了。


    周菓轉頭獵鷹般關注著附近,直到終於看到了個熟悉的人影,便連忙舉起空閑的一隻手向那邊方向揮了揮喊道:“柳叔叔!”


    柳溫舟來的匆忙,自己的公司大部分已經給柳林辰掌管,現在自己就是半個閑人一個,但偶爾還是會去公司看看柳林辰的工作情況,柳林辰望著柳溫舟閑人自得的看著自己辦公,總會塞點事情給對方做。


    對於兒子對自己的需要,柳溫舟自然也不會太過拒絕,簡單的閑暇事還是能夠幫幫的。


    在接到柳清安的電話後,柳溫舟就從公司那邊趕了過來,所以花的時間多了些。


    柳溫舟即便已經是大叔的年紀了,容貌依舊挺立耐造,發型還是一如往常的大背頭隻是比以前多了點雜亂,看起來輕鬆悠閑,此時他手臂上還掛了個西服外套,在看到周菓後邊快步往那邊走去。


    他一把將外套披在柳清安的身上,一把抱起柳清安,讓對方頭擱置在自己的肩膀上,自己一邊手則托著對方,他輕輕撫了撫對方的背。


    柳清安依賴的在柳溫舟的肩膀上麵蹭了蹭,腹疼讓他都有些直不起腰,但自己這麽大了還被爸爸抱著走多少會有些不大好意思。


    柳溫舟拿起柳清安的書包,扭頭對著旁邊的周菓:“真是麻煩你了,進來吧我把你一塊送迴去。”


    “不用了柳叔叔,我們家不同路會耽擱的。”周菓說。


    “沒事的,海海的醫院順路,坐進來吧外麵很熱,而且現在如果坐車迴去會晚點。”柳溫舟用空閑的手揉了揉周菓的腦袋。


    “哦哦,好的好的。”周菓連忙跟緊柳溫舟的步伐,柳清安勉力對跟在柳溫舟身後的周菓笑了笑,周菓瞧見也傻傻的咧個嘴笑著,看來好友的精神還算不錯。


    ……


    柳清安陷在軟綿綿的靠墊裏,先前的兒童座椅隨著柳清安的長大已經拆掉了,空出來後就被布置了些綿軟的靠墊與毛毯,雖然大部分時候都是被整整齊齊的擺放好,這次算是難得的派上了用場。


    等把周菓送到家後,上車一路無言的柳溫舟才開口詢問:“海海,還難受嗎?”


    “嗯……”莫名的心虛讓柳清安不安分的挪了挪位置,可坐在前座再挪也挪不到哪裏去,等車停在醫院後麵的停車場後,柳清安終究避不開柳溫舟灼熱的視線。


    對麵的人一直沒開口柳清安反而更加難受,最終還是直麵對視,柳溫舟的眼眸神色複雜,但眼裏並沒有柳清安所害怕的質問,裏麵所包含的情緒很難讓現在的柳清安看得懂。


    柳清安小聲開口:“對不起爸爸……”


    “嗯,那麽,海海願意告訴爸爸原因嗎?”柳溫舟電話已經聯係了趙光曲,將柳清安先前在電話裏告訴自己的狀況轉達給了趙光曲,等一會兒就可以抱著柳清安直接去對方的辦公室。


    趙光曲大部分時間裏是和正常醫生一樣需要坐診的,不知道對方大概的班次還是需要提前知會一下,並且算算時間現在剛好到了身體檢查的時候大抵是空閑的。


    但在現在短暫的時間裏,柳溫舟懷疑是不是柳清安在自己看不見的地方發生了什麽。


    似乎是糾結了許久,柳清安才弱弱開口解釋:“我,早上的時候頭很痛,起不來我就直接吃了些止疼藥……”柳清安說話聲越來越小,到後麵已經細弱蚊蟲頭也埋的越來越低,腹部的疼痛和惡心隨著心裏的緊張反應越來越大,不禁讓他眼前冒著模糊。


    一邊的柳溫舟很快察覺到了不對,打開車門將柳清安抱在懷裏往醫院大門的方向走,他用手粗略的摸了摸柳清安冰涼一片的額頭,心中懊悔,他被一時的著急疑惑衝昏了頭腦,竟然在小家夥難受的時候去嚐試去詢問對方。


    抵達趙光曲的辦公室後,柳清安意識都已經有些迷迷糊糊的了,隻記得趙光曲那充斥著憐惜的眼眸和柳溫舟緊皺的眉頭……


    ……


    在柳清安沉沉睡去的時間裏,柳溫舟和趙光曲都沉默的看著新打出來的健康報表,隨著柳清安的出生,身體檢查已經成了特定的安排,時間的流逝造就報表的堆積,已經大概的可以做出更直麵的數據表格。


    沉默的是,從一年前開始,小家夥的指標就再也沒有過提升浮動,現在反而有了些下降的趨勢,雖然隻是個位數細小的變化,但這也是個非常不好的預示。


    往常的一點點很難被發現,直到這次用今年的報表和去年的報表兩張做起比較後,這件事實才表現的更加直觀,讓看到的人不得不去接受。


    趙光曲推了推眼鏡,一時之間竟有些不知道該從何去開導眼前氣勢依舊強大的男人。


    同樣的場景同樣的人,隻是麵前的人再也沒有當年的笑容,而是無止境的沉默。


    “……趙醫生。”許久柳溫舟才開口。


    “是。”趙光曲答。


    “不是說隻要保護好就不會……”柳溫舟用手掌撐著額頭,似乎是不相信手中的紙張反複來迴的看,但事實終究不會改變。


    趙光曲也是第一次碰上這種狀況,他提了提有些下滑的眼鏡,難言開口:“照例說是這樣沒錯,可是,也許隻是暫時的柳先生,你別太焦慮……”


    “他是我的孩子!”柳溫舟情緒有些激動,想起先前在車內不理智的詢問,愈來愈強的不安揮之不去。


    好一半會兒雙方都沒有再次開口,整個辦公室隻有指針滴答滴答的轉動聲很刺耳,柳溫舟抹了下臉唿出一口濁氣,調整好情緒後他放下已經揉皺的報表理了理自己的領口:“抱歉,是我情緒激動了,路上發生了些不太好的事情。”


    “能理解。”趙光曲點了點頭道。


    “不過柳先生,看在我們相識這麽多年的麵上,你聽我說一句,不要急躁,真的,這次隻是一點點的差錯,從前的種種都過來了不能在這一刻亂了陣腳。”


    “這條路本就十分艱巨,不能有所動搖,你這個樣子一定會被清安知道的,清安那個孩子比任何孩子都要敏感,你是知道的。”趙光曲緊接著說。


    “可他依舊不願意告訴我們,他的痛他從來都不願意告訴我們,他在逃避……”柳溫舟說話聲音很低沉似在思索又似在肯定,聲音很小趙光曲隻聽了大概並沒有聽完全。


    鐺鐺~


    一陣清脆的鈴鐺聲從緊閉的門內傳出,這是兒童房的小床上最近才掛上的祈福鈴鐺,這個還是一個重病的小孩出院時送給趙光曲的,小東西搖晃起來聲音卻不小。


    聞聲,柳溫舟快速的站起來就準備往兒童房的方向走去,趙光曲連忙喊住了情緒不大對的柳溫舟:“溫舟,別激動。”


    “……嗯,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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