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是月落烏啼霜滿天,江楓漁火對愁眠。她則是月落烏啼星滿天,虎嘯狼嚎不敢眠。


    阿茶躲在一處小樹洞裏,正與一條花斑毒蛇對視。


    那蛇瘋狂地吐著信子,向著這個占了它窩的大膽狂徒瘋狂示威。


    經曆過各種兇猛野獸的阿茶豈會怕它一條小毒蛇,握著被打磨的尖銳無比的石刀,磨牙謔謔向毒蛇。


    不知是她氣勢太過兇猛暴戾還是如何,那毒蛇竟然人性化地一怔,隨後掉頭就跑。


    肚子餓得咕咕直叫的阿茶大喊道:“站住,哪裏跑~”


    就這麽的,林中一個不大的孩童背著一堆破爛舉著石刀,氣勢洶洶地追著花斑蛇跑。


    待一蛇一人跑到一處溪邊,阿茶竟看到遠處飄著一縷白煙,稍微愣了下,再迴頭看,哪裏還有那花斑蛇的影子。


    大感惋惜後,整理了下近日攢下來的物什,顛顛地向煙火處跑去。


    還未走出幾步遠,一道悠悠揚揚婉轉的笛聲漸漸飄來,阿茶的步伐都輕快了幾分。


    月光披灑在涓涓溪水,宛如一匹鱗波月光絹紗在流淌,煞是好看。


    轉過溪水彎處,便看到溪旁一簇火堆、一隻打盹的猛虎、一位穿著百褶綾羅紅紗裙的小女童吹著笛子,愜意自在。


    在這繁星滿天、月色正濃的夜裏,似夢似幻一般美好。


    而阿茶胡亂的紮著馬尾,臉上身上都是糞便,身上的細麻衣裳早就被樹枝剮成絲絲縷縷,滿身還掛著一些雜七雜八的破爛物件,同是年齡相仿的女童,真真是光鮮與落魄的鮮明對比。


    阿茶用衣袖胡亂的擦了下臉,不想臉上更加漆黑,在落魄二字上添了幾分淒慘。


    待她向那女童再靠近幾步時,那隻原本打盹的猛虎,睜開了眼睛,虎視眈眈地盯著她,仿佛她再上前一步,立即會被它撕碎。


    吹笛子的女童察覺有人靠近,望了過去,見來人隻是個孩童,便對那老虎命道:“胖虎。”


    那老虎嗚咽地低吼了一聲,大腦袋又趴在石頭上打起盹。


    阿茶心下一樂,想著這老虎還挺會享受。


    見那女童並不防備她,便樂嗬嗬地走了過去。


    剛走近,那女童嗅到了她身上的味道,連忙捂住鼻子,嬌斥道:“你別再走過來了,好臭啊。”


    阿茶頓感心塞。


    等她在河邊洗漱了一番,走近火堆旁,那女童眼睛亮晶晶地看著她,驚訝道:“咦,你是女童。”


    阿茶點了點頭。


    那女童頓時跳起身來,一蹦一跳間頗是靈動地來到阿茶身畔,雖然還是有些嫌棄阿茶身上的味道,卻不表現在明麵了,那女童一邊圍著阿茶轉圈,一邊聲音稚嫩清脆地問道:“你怎麽混成了這個樣子?難不成你是住在山洞裏的山民嗎?


    山民裏的孩子都像你這般嗎,好可憐啊。


    咦,你怎麽不說話?


    啊~我知道了,你是不是自小被扔在山裏,是狼啊豹啊給你養大的,所以你不會說話?


    咦,也不對,那你怎麽會有衣服穿呢,唉,我說了這麽多,你怎麽不說話呢。”


    阿茶被這話癆一般的小女童轉得直眼暈,揉了揉眉心,好聲說道:“你也沒給我說話的機會啊。”


    “呀,你竟然會說話呢,我差點以為你是個啞巴。


    喂,小呆子,你多大了,叫什麽?對了,你還未迴答我之前問的問題呢。”女童很是不滿地站住,質問道。


    不知是在山中過慣了一個人的日子還是如何,阿茶竟然覺得眼前這位漂亮的小女童十分的聒噪。


    麵對阿茶遲遲不答,小女童跺腳,噘嘴嗔道:“還真是個呆子。”


    深山的夜裏頗有幾分涼意,阿茶走到火堆旁蹲下來暖了暖身子,方才迴道:“我是貪玩,在山裏迷了路,怎麽也走不出去,才混成了這般。


    你呢?聽口音、應不是關內人士,怎隻身一人來這深山老林了?”


    小姑娘莞爾一笑,得意洋洋道:“我是背著我師父出來采集毒草、毒蟲的,這南山有我們那沒有的毒草,所以帶著我家胖虎特意來此。


    我叫阿虎,你叫什麽?”


    “阿茶。”


    “咦,老虎不吃茶,咱倆倒是能相處。”阿虎笑嘻嘻地說道,轉身從一旁的行囊中挑揀衣裳,拿出一件不舍地搖了搖頭,又拿出一件依舊不舍地搖了搖頭,後來拿出一件絲質的裏衣遞給阿茶,中氣不足地解釋道:“不是我不舍得把衣裙借給你穿,實在是...實在是那些衣裙都是我師父特意做給我的,我不能隨意把師父的心意送給她人,這樣豈不是不孝。


    喏,這件裏衣你先穿著,總比你這身衣服要好得多。”


    阿茶笑嗬嗬地接了過來,道了聲謝,找了處隱蔽地方換了下來,隨後把換下來的衣服放到溪邊洗了洗。


    看著阿茶卸下來的破爛,阿虎好奇地挨個拿起來把玩,一臉不解地說道:“你拿著這些石片做什麽?”


    “若是遇到兇猛的動物,可以用來投擲砸它們。”


    阿虎一聽,便熄了好奇心,頗是自得地說道:“有我家胖虎在,沒有兇獸敢靠近來。”


    阿茶望著又肥又壯的胖虎,十分羨慕地流出了口水。


    衣服洗好,阿茶又拿著幾根樹枝掛在了火堆旁,這才抽出功夫到阿虎身邊坐下,閑來無事,她把那些石片一一擺好,倒握著石刀敲打了起來。


    隻聽一道輕快悅耳的曲子便流淌了出來。


    阿虎把小腦袋放在膝間,一臉驚奇地聽著。


    待阿茶敲完曲子,阿虎歡快地問道:“這是什麽曲子,聽著竟很...歡快。”


    “兩隻老虎。”阿茶笑著說道。


    “誒?那豈不就是我和胖虎了?”


    “嗯......


    你開心就好。”


    “嘻嘻,那你還會敲別的曲子嗎?”


    阿茶搖了搖頭,“不會了,已經不怎麽記得了。”


    阿虎一聽,皺了皺眉頭,央求道:“那你想想唄。”


    阿茶抿了下嘴,想了下,又開始敲了起來,倒是成了調。


    待一曲完後,阿虎情緒似乎有點低沉,問道:“這曲子又說的是什麽?”


    “世上隻有娘親好。”阿茶聲音漸有低沉,前世,她和小姑邊敲邊哭,敲的阿爺和老爸在一旁也跟著掉眼淚。


    阿虎聽了這話,小臉立馬皺了起來,聲音低沉且夾雜著渴望地問道:“那...有娘親是什麽樣的感覺?”


    溪水聲伴著微風的夜晚,阿茶透過火光看著原本還天真爛漫的小女童,此時變得滿臉傷感、迷惑、渴望的樣子,輕柔地問道:“有師傅是什麽樣的感覺?”


    阿虎仔細迴想了下,說道:“師傅很嚴厲,可卻很可靠,就算是全天下的人不要我,可她不會。


    師傅每每出穀都會給我帶迴來許多好玩的東西,我的胖虎就是師傅特意尋來的。


    有師傅,就像是擁有了天上所有的星星,我想要什麽,她便去尋什麽。


    對我再好不過了。”


    “嗯...娘親也是這樣的。”阿茶笑著說道。


    阿虎一聽又開心了起來,“真的嗎,那其實我是擁有娘親的,對嗎?”


    “嗯。”


    “嘻嘻,那阿虎也不是沒有娘親的小孩子了。”


    “嗯。”


    “那你可以教我這首曲子嗎?”


    “好。”


    “還有兩隻老虎,也要學。”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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