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民多是聚在了都城郊外,為了聲譽,不少士族率先垂範的救濟災民,這一旦有了具體接收點,流民潮算是過去了。


    二狗和三狗這些小弟們都被放了出來,阿茶正準備出去時,便聽到阿爺嘀咕著:“總覺得我這煙葉少了許多。”隨後越想越不對,扯著嗓子對阿奶說道:“老婆子我煙葉呢?


    該不會拿去換糧了吧?”


    隻聽阿奶吼道:“你腦子裏裝的是一條河嗎,如今誰會拿糧食來換煙葉,瘋了?”


    恰在此時,院外傳來一婦人哭聲,由遠及近而至,待羅家院門被打開,隻見趙家舅母以袖掩麵哭哭啼啼地進來了。


    阿茶正往外墊著腳準備溜,看到來人,又停了下來,決定留在家中做個乖寶寶。


    阿奶一看來人,麵色大變,見侄媳婦是哭著進來,心頭一緊,忙上前扶著人問道:“這是怎麽了,哭成這個樣子,可是家裏出了事?”阿奶最先反應是,莫不是她弟弟出了什麽事。


    最怕侄媳婦是來報喪的,可一想也不對,要報喪也該是侄子過來。


    趙家舅母被阿奶扶著,瞬間崩潰大哭,連禮都忘記行了,急切訴道:“姑母,你快管管我公爹吧,他被人誆騙...竟要拿家中的存糧去換一些破瓷爛銅迴來,這不是要了全家人的命嗎。”


    說完,趙家舅母一身的力氣全都沒了,直接栽倒在地上,阿奶扶不住,險些一起跟著栽下去,還是阿娘和二嬸眼疾手快,奔過來相扶二人。


    阿爺聽了後,搖頭咋舌,小聲嘀咕道:“這才是裝了一條河呐。”


    阿茶:“......”阿爺,說話需謹慎呐~


    阿爺這句風涼話氣得阿奶拿起院子邊上的瓢砸向了阿爺,阿爺倒是機靈,一個後仰躲了過去,隻聽砰地一聲,正正好好砸在了阿茶的頭上,那瓢立馬就碎成了幾半,阿娘心疼地立即驚唿出聲。


    阿茶捂著腦袋一臉懵逼,不該啊!


    以她的能力,竟未躲過,這是變笨了?


    阿茶內心瞬間驚恐萬分。


    習武之人不思進取,怠則生退,幾十年的苦練潰便潰在一時享樂。


    阿茶也不聽熱鬧了,而是坐在牆根下,仔細反思,她是否過得太安逸了一些。


    這一想,人都變得深沉了起來。


    看的阿奶一陣心慌,阿娘頗是擔憂,偏偏二嬸在一旁火上澆油道:“不會是砸傻了吧?”


    隻有阿爺哼哼一笑,說道:“別管她,連個瓢都躲不過,還想當女俠呢。”


    還在悲苦情緒中的趙舅母一臉莫名:女俠?什麽女俠?


    阿奶瞪了阿爺一眼,眼下也沒空管他,轉頭拉著趙家舅母問了詳情,原來是那些盜墓販子哄騙阿爺,拿家中存糧來換古玩物件,說這次給他天大的優惠。


    舅姥爺一聽了這話,人就跟瘋魔了似的,說什麽也要把家中存糧拿去換古玩。


    他是老子,若是一意孤行,趙家舅母這種柔弱婦人又怎能攔得住,是以隻能來找阿奶做主。


    阿奶迴頭瞥了眼阿爺,隻見阿爺頭一撇,顯然等著阿奶說好話來求求她,阿奶渾濁的眼睛一深,小腳晃晃地進了屋,待出來時,手中竟然多了把長劍,劍鞘古樸大氣,不似凡品,原本沉思中的阿茶眼睛一亮,立馬衝了過去。


    與此同時衝過去的還有阿爺......


    小老頭這輩子,也算是栽在阿奶手裏了。


    那日羅家阿爺帶著劍登入趙家時,舅姥爺還霸氣地要打‘不孝’兒子,結果看到阿奶怒氣衝衝恨不得要吃了他時,立馬蔫了。


    阿茶跟在後麵看得直樂嗬。


    後來舅姥爺跪在祖宗牌位前,一動不敢動,阿爺搬著個板凳坐在一旁堅守。


    阿茶則是跪坐在舅姥爺身旁擠眉弄眼,氣的舅姥爺吹胡子瞪眼,可有什麽法子呢,他又打不過阿爺。


    舅姥爺算是徹底老實了,趙家舅母弄了一桌子豐盛吃食招待阿奶和阿爺,一家三口隻是簡單吃了幾口,如今家家不易,哪裏好意思敞開肚皮吃,臨別之前,阿奶又把舅姥爺拉出來叱責一番,這才作罷。


    隨後拉著舅母叮囑道:“你公爹若是再犯糊塗,你們兩口子盡管硬氣一些,若有人說你們不孝,來找我,我去與那些嘴碎之人理論去。


    我就不信,眾人不信你們,還會不信我這個親姐姐。”


    舅母雙眼紅腫,滿是感激地對著阿奶重重行了一禮,“姑母,是侄媳不孝,讓您如此操勞。”


    “咱自家人不來這虛的,快迴吧,再有解決不了得事,盡管來找姑母。”


    趙家舅母連連點頭,竟又激動地流下兩行清淚。


    阿奶目光如錐子一般射向舅姥爺,方才解氣。


    待她們離舅姥爺家遠了些後,阿茶憨憨一笑,“阿爺,這劍給我瞧瞧唄。”


    阿爺立即把劍抱在胸前,兇道:“你個小孩子家家玩什麽劍,小心削掉你的手指頭。”


    阿茶撇了撇嘴,一臉賣萌地看向阿奶,阿奶摟著乖孫女親香地哄道:“一把破劍有啥可瞧的,等日子緩過來了,阿奶去城裏給你買些花布,做一身花衣裳如何?”


    阿茶咧了咧嘴:不如何。


    一路上爺孫倆鬥智鬥勇,阿茶無論如何也沒搶到那把劍,挺好的脾氣,差點搶急眼了。


    長歎一口氣,難受!


    走至山間小路,斜陽餘暉映在臉上、暖意融融,祖孫三人望著天邊美景心情一時好了起來。


    阿奶輕撫著阿茶腦袋問道:“還疼嗎?”


    阿茶搖頭,脆生生道:“不疼,那瓢年頭久了,一磕就壞,隻是看著嚇人罷了。”


    阿奶溫和一笑,牽著孫女前行。


    正是溫情洋溢之時,三人突然看到路邊草叢中疑似躺著人,三人心頭俱是一顫。


    待驚詫勁過去之後,阿奶走上前,隻見草中躺著的竟是位女子,身著男兒服飾,衣衫已是破的不成樣子,那女子麵頰上還有些磕傷,阿奶神情嚴肅地探了下鼻息,隨後鬆了口氣,對著阿爺說道:“還活著。”


    阿爺和阿奶對視一眼,既然活著總不能見死不救,可又是位女子,要如何帶迴家中。


    阿茶‘嗯哼’了一聲。


    阿爺冷哼一聲,問道:“怎地?你還能背得動她不成?”


    “阿爺,可以點穴把人給激醒啊。”


    阿爺摸著下巴還真尋思了下。


    隨即教了孫女幾處穴位,讓阿茶一一試探,見那女子漸漸醒來,爺孫三人鬆了口氣。


    那女子睜眼看清三人不似壞人,幹啞著嗓子求道:“老人家,可否給口水喝。”


    阿爺立馬下了腰上的水袋遞給她,那女子雖然急切,可打開水袋飲水時,竟有一種行雲流水的風韻,阿茶眉頭一挑,特意瞧了下女子右手手指。


    阿奶瞧著這姑娘像是逃荒而來的難民,心下一軟,把侄媳婦特意給她的黃米糕拿出來一塊遞給她,那姑娘隨即對阿奶微微行禮,接了黃米糕,一口一口地吃了起來。


    吃的雖急,可吃相卻是極好的。


    阿茶眼眸漸深,脆生生地問道:“你也是南邊過來的流民嗎?”


    那姑娘眸光晃動一下,隨即點了點頭。


    阿茶又脆生生地問道:“那你家人呢?”


    那姑娘神色逐漸悲慟,搖了搖頭。


    阿奶心中一憫,想來是路上出了變故。


    “那你如今一人,可有什麽打算?”阿茶又問道。


    阿爺看向自家小孫女,疑惑道:“哪裏來的這般多問題。”


    隻見那姑娘雙眼迷茫,滿麵悲涼。


    阿奶心中一酸,想來她一個姑娘家也不知該如何了。


    阿茶腦海中浮現出一位善良的大爺,曾經說的一句話,隨後向那女娘問道:“你可要找個郎婿,我倒是能幫上一丟丟小忙?”


    那女娘一臉驚訝地看著阿茶:????


    阿爺突然有些跟不上自家孫女的思路......


    阿奶渾濁的雙眼都清明發亮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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