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痛處,阿爺痛哭流涕了起來。


    羅家滿門遭滅,屍首之中卻不見曾祖父與大爺爺,曾祖母原本想帶著阿爺一起去蘇州老家等待他們,可走出長安城又改了主意。


    危險的地方往往是最安全的地方,羅家本門心法秘籍和陽劍還在母子二人身上。


    他們並未真正意義上的脫險。


    曾祖母當下帶著兒子喬裝成普通百姓,落戶在了驚雷村。


    這一住下便此生安頓了下來。


    曾祖母也思念著夫君與大兒子,可更想保住還活著的小兒子。


    後來實在熬不住阿爺央求,二人於幾年後去往蘇州老家。


    可那早已沒有羅家蹤跡。


    有人說遭逢大難,全家被燒死。


    亦有人說,是活不下去,當了流民。


    至此再無羅家其他人半點消息。


    經曆一場災難,曾祖母怕了,她不許阿爺習武。


    在得知阿爺偷偷練武,曾長跪在雨中不起,她向羅家列祖列宗磕頭。


    求他們放過自己的兒子,不要讓他去報仇。


    阿爺的仇恨被曾祖母死死的壓製著,便是曾祖母閉眼之時,亦是要阿爺跪下發誓,永不報仇。


    阿爺應了,心裏的恨就這般硬生生被埋藏起來。


    在某個深夜裏,阿爺總會想起他的阿父臨別之前,摸著他的頭。


    沉重哀痛地說道:“不管你和你阿兄誰活了下來,一定要重振羅家。


    是武也好、文也罷,總之不能讓羅家就此落入塵埃。


    為父沒有本事,羅家隻能托付與你們了。”


    這句話仿佛成了阿爺心中的一根刺,時時紮的他心痛。


    這些後事還是後來阿爺慢慢說給阿茶聽的。


    那夜阿爺哭的跟個孩子似的,已然說不出什麽話了。


    阿奶端著麵片湯一臉懵逼地看著阿爺。


    麵片湯阿爺也沒吃成,阿茶也有些吃不下。


    後來全都進了羅家幾位小哥哥的肚子裏。


    阿奶躺在床上久久未能入睡,似是曆盡滄桑後看淡了一般地說道:


    “我家酒肆曾也是百年傳舍,到了我阿父那一代,城中誰人不道我家的酒是滿城中最香醇。


    生意紅火的時候更是千金難求一壇。”


    “阿父待那人如親子一般,所傳授的盡是家中絕學,未藏絲毫。”


    “都說一日為師終身為父,那人因為兒女私情竟然背叛恩師構陷我家,讓我阿父落得個含恨而終。”


    “好在老天有眼,讓那人至今都無子嗣。


    他當初便是別人家的徒弟,又怎會不妨自己的徒弟。


    你且看,他終有一日不得好死。”


    “我知你心裏苦,時至今日再說什麽也是無用,不如信天。


    人不報,老天都會替你報。


    凡事別過於執著,我們還有幾年活頭,就不能好好的享受兒孫之樂?”


    阿奶說完話後,阿爺轉過身,似乎還是難以接受阿奶的觀點。


    二人一時無話。


    阿茶思緒迴到了上一世。


    三個同命相憐的人迴憶從前。


    這個夜注定帶著幾分傷感。


    翌日清晨,阿爺和阿奶頂著碩大的黑眼圈,滄桑之感撲麵而來。


    阿茶一個接著一個地打著哈欠。


    三人坐在一起,一看便知沒睡好。


    阿娘最先反應的是,是不是阿茶吵到了二老沒睡好。


    阿茶:“???”


    阿奶疲憊不堪地搖了搖頭,羅二嬸見狀說道:


    “那就是阿爹了,定是昨日喝了酒後又......”哭祖宗了。


    看眾人神色不對,二嬸沒敢再繼續說後麵的幾個字。


    阿奶抬頭望了眼幾個小孫子和孫女,對阿爺說道:


    “小一輩的孩子們也大了,你也該教教他們識字寫字,若是有這方麵的慧根,不若也送去學堂念書。”


    阿奶語氣一頓,又道:“省得你閑著沒事天天胡思亂想。”


    阿爺:“......”


    阿爺雖然覺得阿奶的話刺耳了一些,卻又不是沒有道理。


    這武行不通,那就走文。


    於是上了心。


    待早飯過後,對著羅家小三至小七們說道:


    “一會都去桑園那,我教你們讀書。”


    阿爺說完就去三叔屋裏尋找能教的書籍。


    小三哥無語向蒼天,一臉不想去、不想學,典型的學渣無疑。


    二嬸看了後嘿嘿一笑,安慰眾孩子們道:


    “都好好學,像你們三叔一樣去縣城裏讀書有什麽不好。


    又不用幹農活,考出去了還能免賦稅,全家跟著吃香。


    乖,都聽話。


    咱們家怎麽說也得出來一個秀才不是。”


    在一旁的阿奶就覺得有些紮心,在阿茶路過身旁一把把小夥給摟住,抱到一旁。


    阿茶被阿奶弄的有點懵,眨著眼睛保證道:


    “阿奶你放心,三叔要是考不中秀才,我去考,保證給羅家爭光。”


    阿奶聽著孫女的童言童語瞬間笑了,低聲與阿茶說道:


    “好,我們阿茶長大了給阿奶考個秀才迴來。


    阿奶還有事與你說。”


    阿茶眼睛轉了轉,多半應該是羅家有仇家這事。


    於是懵懂稚氣地迴道:“阿奶,你說,隻要是阿茶能辦到的,絕不推辭。”


    “你這小詞一套一套的,都是跟誰學的?”


    阿茶歪著腦袋搖了搖頭,:“跟學的人太多了,一時也說不清楚,要一一說來恐怕都要到正午了。”


    阿奶一樂,點了下阿茶鼻頭,隨後嚴肅道:


    “你阿爺昨夜與你說的話萬不要說出去,隻當是阿爺給你講的別人家的故事。


    知道沒?”


    阿茶望著阿奶認真地點頭,“阿奶,阿茶知道了。


    這事阿茶連阿娘和阿爹都不說,隻當是我們一家三口的小秘密。”


    阿奶被這一家三口給逗得無可奈何,點著頭笑道:


    “好,這是咱們一家三口的秘密,誰也不告訴。”


    阿茶重重地點頭,眼裏賊兮兮地,看上去機靈又俏皮。


    阿爺這時也翻出一卷書,帶著眾孩兒去了桑園。


    幾個孩子圍坐在石桌上聽阿爺傳業授課。


    隻聽阿爺清了清嗓子,隨後頗有架勢地說道:


    “我讀一句你們且跟著我讀一句。”


    眾孩兒們一齊說道:“我讀一句你們且跟我讀一句。”


    阿爺:“......”


    算了,不與小兒計較,認真翻開書,邊走邊搖頭念道:


    “乾:元,亨,利,貞。”


    眾孩兒:“錢、元、哼、立、真。”


    “初九:潛龍,勿用。”


    “初九、錢龍、無用。”


    “九二:見龍在田,利見大人。”


    “九二、健龍在田,籬間打人。”


    阿爺:?????


    怎麽覺得有些不大對?


    阿茶一腦子黑線,聽到這,她多少知道阿爺教的應該是周易之道。


    可你對著一堆孩子們,教授如此高深之道。


    真的好嗎?


    阿爺表示很無辜,他一念三字經就犯困,小兒子房裏唯有此書落在房內。


    你說要怎麽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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