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昭告訴她說:「一般皇子們離開母親是統住到西邊去,那邊的一片宮室就是為這個備的。可以一直住到十五六,然後出宮開府,或者住到東邊——東宮。」


    「哦……」雪梨應得有點憂傷。


    謝昭笑睇著她,扇子闔上一敲她額頭:「知道你舍不得,朕沒打算讓阿沅去。」


    「那怎麽辦?」雪梨一邊鬆氣一邊追問。


    謝昭:「讓他住到紫宸殿去。我會趁著今年著人修整側殿,一邊給他,一邊過兩年阿淙可以去住。九格院也留著,我若晚上要見朝臣不方便他們在那兒,就讓他們迴九格院睡。」


    雪梨心裏一下就恢複明亮了!


    讓兒子小小年紀就自己住到西邊去,她覺得可憐。但兒子跟著爹,那就理所當然了嘛!


    這樣他們不帶侍衛獨自去見她方便、她來紫宸殿時碰上外人則也不算錯,其他的,說實在的,論起「教皇子」這檔子事,自然是他比她更合適!


    她想著想著就笑了,笑得挺滿意。謝昭伸手沾上麵粉在她鼻尖一點:「你既覺得沒問題,就這麽辦了。孝期結束之後我就跟禮部提冊後的事,你搬過去之後,阿沅就直接留在紫宸殿?」


    「好好好!」雪梨答應得很幹脆,擦擦鼻尖的麵粉,又說,「那我提前跟阿沅說著些,免得他突然知道會不高興!」


    「嗯,也好。」謝昭點頭讚同。珠簾一響,豆沙端著煮好的餛飩進來了。


    小餛飩皮薄餡大,但這個所謂的「餡大」也大不到哪裏去——畢竟它整體個頭就小。


    一般下鍋煮開一迴撈上來就能吃了,雪梨也是圖這個又方便又快,近來隔三差五就包一迴,孩子們讀書讀累了隨時想吃隨時叫人煮。


    眼下的三十幾個分了兩碗,二人一人一碗。湯麵上飄著蔥花蝦皮和紫菜,謝昭舀了口湯一嚐誇味道好,雪梨便撣撣手,也打算先吃再繼續包了。


    吃著餛飩,謝昭忽地又說:「阿杳的夫家也可以開始挑了。」


    雪梨一口湯猛地嗆了!


    「咳——!」好像一塊蝦皮嗆進了嗓子裏,她連咳了好幾口,麵色都紅了才緩過來,無比詫異地望著他,「阿杳才七歲!」


    「我知道,就是慢慢挑著。」謝昭輕鬆笑道。


    雪梨怔了怔神:「你打算……多大的時候把她嫁出去?」


    謝昭眉頭一挑。


    「說了‘就是慢慢挑著’。嫁人早著呢,民間十四五成婚,咱留她到十七八也沒事。」他說著,從自己碗裏舀了個餛飩喂給她,「別緊張,讓她早早嫁了我也舍不得。」


    哎……可是畢竟開始談婚論嫁了啊!


    雪梨突然覺得時間過得好快,好像前一刻阿杳還小小一個抱在懷裏軟軟的呢,後一刻就要開始挑夫家了。


    宮外,七王府。


    七王打算為易氏請封的事沒瞞兄弟們,兄弟們也沒瞞自家女眷,於是七王府這幾日都挺熱鬧。


    今天,各府王妃更是都湊到一起來了,道賀閑談品茶吃點心地過了小半刻之後,二王妃睇了睇眾人的神色,清清嗓子道:「這個……七弟妹是跟宮裏走動最多的,冊禮之後再進去拜見,可否替我們美言兩句?」


    一年多前的事,弄得各府到現在都氣虛!


    本來是剛摸準皇帝的意思,打算在阮娘子封後前先把關係混熟了,日後有所求的時候好辦事。結果她們還什麽都沒提呢,宮裏突然就查起賬來。


    光是查賬沒事,可是這麽一查,九曲十八彎的關係翻出來不少。宮裏後來發落了一批宦官女官,現在想想都讓人心有餘悸。


    老實話,若是牽連到王府裏,王妃們著實覺得有點冤——她們也就是尋常的交際打點,至於若宦官女官們搭上這條線後黑了宮裏的東西來送禮……她們是真不知道那些禮幹不幹淨啊!


    陛下一直沒說什麽,各府就一直對這個有點心慌。罪名嘛,但凡被人攥在手裏了,就總是趕緊罰了才反倒叫人安心——不然誰知道他是不是打算秋後算賬啊?


    再說,就算陛下沒打算秋後算賬,那萬一皇後到時候新官上任三把火,出來治她們這些命婦呢?


    王妃們擔心的大多是後一條,畢竟,隻要皇後想立威,眼皮底下已抓到的錯是最容易被拿來說事的。足足一年裏,除了有女兒在宮裏給帝姬伴讀的三王妃和五王妃外,餘人都是一想這個就慌,摸不準阮氏的脾氣。


    眼下二王妃這麽一提,旁人便也三三兩兩地各說了幾句。易氏微笑著耐心聽完,方籲了口氣,頷首道:「各位殿下既肯叫我一聲弟妹了,我也改口叫嫂嫂吧。要我說,嫂嫂們別急這個,阮娘子是年輕氣盛,‘新官上任三把火’大抵也免不了,但她不會拿嫂嫂們開刀的。」


    易氏心裏估摸著,這事先不說陛下能不能答應,就是阮娘子自己也不會這麽幹!


    「她去年查賬、收拾宮女宦官,那說到底是清理自家的下人。可是牽涉到王府,妯娌之間她不會的。」易氏頓了頓,「她不是會為了給自己立威就把旁人的好日子都搭進去的人。七殿下也說了,阮娘子冊了後,對她而言更要緊的是成了陛下名正言順的妻子,不是皇後這個名分。」


    是這樣?


    眾人心裏好像安穩了些,又不知該不該全信。


    阮娘子膝下的孩子太多了——陛下親生的收養的全在她那裏,她一旦當了皇後,單憑孩子也夠讓她底氣十足了。到時候怎麽樣,誰知道呢?


    不過也罷,既然這句「誰知道呢」放在這兒,眼下非得讓易氏說個所以然也就沒什麽意義了。無非是走一步看一步,如果皇後娘娘到時候真要出手,她們還真就隻能跪到長秋宮前告罪去。


    深夜,屋裏燈火通明,陳冀江手裏托著的一對核桃轉了一圈又一圈。


    核桃互相摩擦時的輕響不絕於耳,徐世水坐在旁邊被這聲音擾得愈發心煩、愈發等不及了。


    但他又不敢追問,師父眼下明顯是想事呢。


    陳冀江自己也困了,打了個哈欠,複又凝神繼續想。


    洛安近來的事……不對啊!


    七殿下給易氏請封的奏章雖然尚未送進來,但這事也還是擱到台麵上了——各府親王都知道了,宮裏也聽說了動靜。他估摸著,陛下大概也已聽說了這事,待得奏章送進來,就剩下批一句「準」或「不準」了。


    鮮少有親王給側室請封鬧出這樣大的動靜的——大多都是請封之後再賀啊!請封前多半什麽都不提,安安靜靜地遞個奏章進來就得了。


    七殿下就不怕陛下不準這事嗎?到時候丟不丟人啊?讓易氏怎麽做人啊?


    陳冀江想著,雙眸微眯,琢磨出點門道來。


    ——他這是拿準了陛下肯定會準奏?


    嘖嘖……


    請封之事連帶著眼皮子底下的情狀一起在陳冀江心裏翻了個來迴,這門道就越來越清晰了。


    孝期按道理是不許提這樣的事的。其實若論規矩,陛下和殿下們連行房都不該——現下是朝臣們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罷了,陛下才能照樣時不常地折騰一迴阮娘子,殿下們也未必乖乖守了這條規矩。


    但便是這樣,這兩年多裏也沒聽說誰府上敢納妾的。七殿下要冊正妻這事,顯然比納妾還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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