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冀江。」他擦了擦冷汗,「各處因此空缺下來的人,你親自挑人補上。名單和典籍,朕和雪梨要過目。」


    「諾。」陳冀江躬身應下,靜了靜,問說,「未牽連到此事中,但和那幾位熟絡的女官宦官們……」


    皇帝稍一點頭:「你看著辦吧。」


    需要撤的,索性一同撤了。沒牽連進此事裏的,他犯不著為難他們,讓他們出宮就是了。


    宮裏是該大動一動了,簡直已經壞在了根子裏。


    一夜之間,宮中各處的議論就像早春夜晚的涼風一樣,讓人不寒而栗。


    除卻幾個主犯外,底下幫著傳話的、探消息的還有許多,審過之後自然發落了很多人。


    一連幾天,皇宮北門都陸續有屍體被抬出去。起初還有聞了訊的家人過來收屍,後來,大抵是落罪的原因慢慢傳開了吧,後麵送出去的屍體就大多無人敢來認領了。


    戕害皇嗣,這是多大的罪名!


    九格院中,在雪梨嚴審的楊桃之後,上上下下也都添了一層謹肅。


    這讓本就壓抑得有些喘不上氣的雪梨一度過得更沉悶,好在又過了幾天,到了一月底的時候,禦醫來施大禮說:「恭喜娘子,皇長子大好了。」


    雪梨幾乎想都沒想就衝出去了!跪在地上等著繼續稟話的禦醫都是福貴給扶起來的!


    都有半個月了,雪梨闖進阿沅房裏的一刹那隻覺好像這半個月裏頭一迴見了晴天。她抱住阿沅用力一親……


    正吃著點心的阿沅小手推著她咯咯笑:「娘您嚇死我了!」


    他壓根沒意識到自己這場得的是什麽病,又咬了一口點心,就聽到一聲抽噎。


    「……娘?」阿沅傻了,眨著眼睛發懵了一會兒,小手環到母親後背拍拍她,「娘不哭、娘不哭哦!我沒事啦!」


    「嗯。」雪梨破泣為笑,抱起他出門迴正屋,又把阿杳叫過來一起吃點心。


    阿沅很開心!大半個月沒見到娘了,雖然每天都能吃到娘做的東西、還能隔著門說說話,但他還是很想娘。


    好像還更想姐姐一點——因為姐姐連隔著門跟他說話都不能,他都好久沒聽到姐姐的聲音了。


    「阿沅瘦了!」阿杳端詳著弟弟認真道,然後一邊舀手裏端著的酸奶喂他,一邊說,「你肯定又不好好吃飯,你不聽話!」


    「我沒有!我吃飯可好了!」阿沅不服氣地跟姐姐爭,一把奪過阿杳端來喂他的酸奶,自己吃著,頂說,「不要你喂!」


    姐弟倆邊是表達想念邊是吵嘴,雪梨倚在榻上,吃著一小碟話梅有一句沒一句地笑聽。說著說著,他們不知怎麽說到阿杳近來每隔兩三天都能跟他們睡一迴,阿沅就不高興了!


    阿沅扁著嘴跑到榻前一叉腰:「娘,今天我要跟你睡!」


    雪梨:「……」


    她一橫阿杳,阿杳吐吐舌頭就跑了,她將阿沅抱到膝上,語重心長地告訴他:「跟娘睡可以,但是你要答應娘兩件事哦!」


    阿沅立即點頭。半個月沒見娘了,隻要能在這兒睡,讓他答應什麽都可以。


    雪梨說:「第一,你父皇今晚也來,你不許叫魚香上榻!」


    她有好幾個月一陣子沒帶阿沅一起睡了,原因就是上迴阿沅半夜起來小解之後睡不著無聊,拍拍手叫魚香上榻。


    魚香那個分量,縱身一躍踩在了謝昭腹部,雪梨就在睡夢中聽到一聲慘叫!


    ——這要是她睡在外側,興許現在她就剩個墓了。


    阿沅小臉一耷,顯然難以取舍。


    須臾,他抬起頭,神情稍有點悲壯地問雪梨:「娘,我們讓魚香上床,讓父皇睡在紫宸殿,好不好?」


    阿沅你竟然要魚香不要父皇?!


    雪梨一怔之後強忍笑意,拍拍阿沅的頭跟他說讓他晚上自己跟父皇商量,阿沅爽快地應了聲「好!」,又問她:「第二件事是什麽?」


    「第二件事啊……」雪梨又一抱他,把他放到地上,「去把你姐姐叫迴來繼續練字,喊酸梅烏梅一起來。」


    阿沅痛痛快快地去了,過了會兒,阿杳沒精打采地迴來了,撅著小嘴抱怨說弟弟難得病好,能不能讓他們玩一下午。


    雪梨嗬嗬一笑說不能,而後扯了張椅子坐到阿杳身後,陪她一起。


    阿杳的心情就好了些,坐正身子提筆蘸墨,乖乖寫早些時候沒寫完的字。


    其實阿杳讀書學習的時候還是很認真的,隻不過現下一鬧疫病,兩位傅母暫且不進來了、宜安翁主和賢寧郡主也送迴家了,她自己一個人,就難免有點坐不住。


    早些天還好,眼下半個月過去,阿杳就煩躁得有點明顯。於是雪梨昨天聽說酸梅烏梅的傷好得差不多後,就把她們兩個叫過來陪阿杳一起練字,結果嘛……


    迫切想讀書的酸梅烏梅練得不想停,積累了多日煩悶的阿杳還是不想寫!


    眼下也是這樣,阿杳一直扁著嘴,筆下自也難免顯出浮躁。雪梨在旁看了會兒之後忍不住伸手捏她的嘴唇,笑侃說:「再扁就成小鴨子了。」


    「……娘您討厭!!!」阿杳沒忍住笑,又挺不好意思。咬咬唇再靜下來後,到底逼著自己好好寫了。


    下午聽說阿沅病好時便想過來的皇帝,到了傍晚可算得了空。正好衛忱也在,相互都不見外,就隨著皇帝一道過來了。


    一進院,他們就看到大病初愈的阿沅在樹下蹦蹦跳跳地夠著什麽,皇帝失聲一笑,走過去一把將他抱起來:「病剛好就不老實!」


    「父皇!」阿沅眼睛一亮,接著就一把抱住了他的脖子,趴在他肩頭大唿,「父皇我好想你!!!」


    這話真中聽!


    謝昭把阿沅抱上肩頭騎著,阿沅開心得咯咯直笑。福貴在廊下看著直捂嘴偷樂,心說陛下您知道嗎,剛才皇長子還琢磨著要把您轟出去好跟魚香睡呢!


    阿沅騎在父親肩上還要伸手夠樹,皇帝瞧了瞧,問他:「你要揪葉子?」


    「不!我要魚香!」阿沅的聲音脆生生的。皇帝聽罷認真看了看,目光穿過枝葉,才在樹那邊的牆頭上尋到了魚香。


    魚香伏在牆頭上打哈欠,偶爾睃阿沅一眼,臉上三個字:你好煩。


    衛忱看得一笑,走上前握握阿沅的手,跟他說:「殿下可別欺負它,要不是它,我們還不知道是誰害殿下生病的呢。」


    「還真是。」皇帝一伸手把肩上的阿沅抱下來,指指魚香,「魚香可厲害了,平常它不欺負你那是拿你當家人,他如果要欺負你,你早完了,知道嗎?」


    「哦……」阿沅點點頭,又說,「那我去廚房給他要肉吃!」


    「行,你去。」皇帝把他放在地上,阿沅就屁顛屁顛穿過月門衝著後頭的廚房去了。


    皇帝和衛忱不約而同地看看魚香,魚香還是一臉慵懶。


    這事還真是多虧了它。雖則他們至今都不知道它是怎麽覺出那宦官不對勁的,但它那天的舉動,顯然是知道對方來者不善才會撲上去就撕了胳膊。


    後來謝昭倒是聽雪梨說:「我這才注意到它每天會繞著院子轉悠好幾圈,這是守著領地的意思?」


    ——這麽一想,連謝昭都覺得魚香太威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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